去年冷的早,今年热的早,才刚进七月,天就闷热的跟火炉一样,温度直线飙升到了三十八三十九,摊鸡蛋熟不熟不知道,反正人是快晒熟了。
偏偏这会儿正是撒种浇地的关键时期,程明没去地里干活儿,而是谋划起了要盖个小楼开民宿。
程舟看过一眼他从网上买来的设计图,觉得要真能盖成这样,没三十万下不来。
“哪儿用的了那么多,”程明不同意她的看法,一脸自信,“贵的不是材料,而是人工,这些活儿我自己都能干,为什么要让别人挣这个钱。”
程舟这才得知他竟然还有过去工地当小工的经历。
“那会儿认识个搅泥墙特别厉害的师傅,说要传我独门手艺,学成了就能当大工,一天四百呢。”程明说。
“那后来呢?你学了吗?”这就是程明愿意和她说话的原因,一般人没这么会捧场,会让人越说越有分享欲。
程明摇摇头,“那师傅后来走了。”
“啊?赚够钱回家养老了?”程舟下意识地想,毕竟一天四百,一年就有十好几万,对只拿两千工资的程舟来说,确实是高收入了。
“有一次搅泥外墙,安全绳没系好,掉下来摔钢筋堆里了,没救回来。”
明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再提起来,他还是很唏嘘,他当时就在那堆钢筋旁边,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以至于工地之旅只坚持了一个半月就放弃了。
“能有个稳定的工作,不用累死累活,也不会半路嗝屁,对我来说就是美好生活了。”程明做了句总结,又说自己已经选好了地方,这几天就动工垫地基。
程舟因为要开始安排哪天浇哪儿的地,就没怎么关注,某天从地里开完闸回来,突然发现原本是厂房的的地方竟然变成了平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石头。
而程明呢,他竟然又换了坐骑,开着一辆有两个程舟那么高的铲车,气势十足。
“你竟然连这个都会开!”程舟是真的惊讶了。
“那不是有手就会,”程明嘚瑟地说,“原理都一样。”
忘记他是个考证小达人了,程舟还挺好奇他要这么操作,干脆不走了,就在一边看,脸晒的通红,被流下来的汗水一扎,那滋味,相当酸爽。
程明是真的会玩这大家伙,这地基初具雏形,被分成了四个大块,程明用铲车铲土进去,还能拍两下,弄得特平整。
“要不要体验一下上面的视角?”程明在驾驶室里冲她招手,程舟感觉自己有点中暑,不太想动,摇了摇头,从南瓜秧子上扯下两片比巴掌还大的叶子,垫着坐在了大石头上。
程明从驾驶室跳下来,也坐在了旁边。
“这天太热了,再不下雨地里的苗都要烧死了。”程舟仰头看了眼天,晴空万里,一点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这样就弄好了吗?”程舟又回过头看那真的很平整紧实的土地。
“早着呢,”程明把那根秧上仅存的叶子薅下来扇风,“这才第一步,垫完土要再浇一层混凝土,最后铺一层砖,才算打好地基。”
程明是真的知道盖房子的具体步骤,但很明智地没有继续说下去,“铲车是借的,这两车土一共花了三百,”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抛出不必要的开支,最多花八万就能盖好,加上软装的话,也就十万。”
“这么自信?”程舟心里还留着一根刺,她不禁想要知道这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要是民宿盖好没人来,再赔了怎么办?”
“这有啥,没人住就当婚房呗,到时候自己住多爽。”程明豁达地说,乐观的让人嫉妒。
“村里房子盖的再好有什么用,”程舟故意噎他,“人家小姑娘现在都要城里的房子。”
“那你呢?”程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也是要城里的房子?”
窗户纸在经历常年风吹日晒后又被雨浇了一通,现在到了轻轻一戳就会破的地步,程舟落荒而逃,可她没回答,恰恰是最好的答案。
程明低头一笑,去还借来的铲车了。
七月中旬,程明的垫地基工程已经进行到了铺砖这步,最近天越来越热,一丝风都没有,就连热衷坐门口拉闲磕的婶子大娘们都已经去屋里吹着空调打牌了。
“再不下雨,地真要旱死了。”程舟暗道,她前几天看新闻说要人工增雨。可增了这么多天,愣是没着见雨来。
种一年地是挣不了多少钱,可要是连这点钱都没了,那村里很多人今年就要难过了。
程舟甚至还去超市买了一大袋蛋黄派去给龙神爷爷和龙神奶奶上供,正好撞见有外地来的游客。
那位外地来的大姐拿着手指粗,一米长的大香,试了好几次实在插不进香炉鼎里,只好放在供桌前。
“这儿的神像可灵了,我就是专门来还愿的。”大姐虔诚地说,衬得程舟这个本地人像是来砸场子的。
“您求的什么?”程舟好奇地问。
“求子啊,我才回去一个星期,就查出来怀孕两个月了。”大姐抚摸着自己还扁平着的肚子,露出幸福的神情。
那就是拜之前已经怀了吧,程舟腹诽,就听这位大姐在收完一轮成果后,又开始给神像布置新的KPI。
“菩萨在上,保佑我的孩子一定要平安降生,到时候我再来给您烧高香啊。”大姐磕完头就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程舟。
程舟第一反应是得在门口竖个介绍的牌子,第二反应才是对龙神庙能求子表示震惊。
原来中华大地不仅不养闲神,神仙还得是首问负责制,只要求上门,不管在不在自己能力范围内,都得给解决。
程舟尝试换种语气,“龙神爷爷龙神奶奶,保佑咱村可一定要下雨,要是下的话,我就来给您烧高香,烧三根!”
吊诡的事情来了,在她准备下山的时候,天上真的响起了闷雷,而且还伴随着咔咔的闪电,可一直等到山脚,雨也没落下来。
村里人在廊檐下等了一天,一直到天完全黑透也没等到下雨,满心烦躁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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