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太专注于思考,再加上肖墨刻意为之,他竟完全没有发现身边有人。
“卫南白见过三殿下。”
卫南白敛了敛心神,正欲行礼。才起身,却被肖墨抬手轻轻按了下去,“卫翁主,不必多礼。”
只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肖墨发现卫南白竟已经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生怕落人口舌。
“不知殿下在此,扰了您的雅兴。”卫南白不等肖墨说话,便接了下去:“请殿下恕罪,卫南白先行回宫。”说着又是一礼,转身欲走。
“翁主留步。”肖墨不紧不慢地开口,见卫南白虽停住步子,竟丝毫没有回身的迹象,一时间他心中各种情绪云集。
“不知三殿下有何吩咐?”
卫南白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肖墨自然也发现了:“卫翁主,你我不过两面之缘,为何感觉……”
“话不投机半句多。”卫南白闻言,似乎是笑了笑:“想必殿下也明白,请恕卫南白无礼,先行告退。”说完他竟径直离开了亭子。
何时他肖墨也会遭人如此嫌弃?竟然让人连虚与委蛇都不愿。
肖墨看着卫南白匆匆离开的背影,眸色一点点加深。
“主子?”一旁的侍卫神色不决地看看远去的卫南白,又看看肖墨:“是否需要属下去……”
轻轻摆了摆手,挥退两旁的侍卫,肖墨背手望着亭外那几株盛开的艳桃。
二十五个刺客凭空消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似乎这些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卫国翁主,卫南白。
看来,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呐。
肖墨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春阳下散着光茫,而微微抿起的唇,让人根本辨不清此刻他的喜怒。
【零七】竹纹长裙,夜半际会
“主子,您回来了。”
秦默见卫南白进来,立刻上前几步,跟在他旁边。
卫南白不留痕迹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随后把外衣交给冬梅,坐在软榻上,偏头问一旁伺候的秋菊:“杜云竹安排妥当了?”
“是,奴婢们按照主子后来传回来的口信,让她换了那套乌金竹纹的暗花云锦长裙。”秋菊给他满上一杯君山银针。
卫南白点了点头,抿了口茶。
“九殿下最爱他母妃,而萧淑妃又格外爱竹。那长裙是卫国公为主子特意准备的,主子为何就这样给了杜云竹?”站在旁边的春桃听了,想起杜云竹刚刚略显惊喜的样子,有点忿忿不平。
放下茶盏,卫南白笑了笑,“不过一身衣裳,无妨。”
秋菊见卫南白眉间有些倦意,走过去一边为他揉肩,一边瞪了春桃一眼:“主子定有主子的用意,哪是我们能猜得到的。”
冬梅刚从屋里拿了毯子出来给卫南白盖在腿上:“这衣服穿得地方对了,自然是好的,穿得不对,那就难说了。谁能料定这惊喜不会变成惊吓?主子您说,对么?”
被她们说了半天,卫南白不由失笑,“你们说的都有理,我倦了,你们先出去吧。留秦默在便是了。”
“是的,主子。”
等人都出去了,秦默这才靠上前:“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秦默。”卫南白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他,轻声道,“立刻把这封信送给慕容,切记不能让别人发现。”
“主子请放心,秦默会亲自交给姑苏公子的。”秦默说着把信收好,“属下先行……”
“等等,还有一事。”
“主子?”
卫南白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台案,似乎还在斟酌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这里我们也呆不了多久了。”
秦默心下一惊:“主子,您这是何意?”
“赶在大婚前,等我把事情都解决了,便……离开百越吧。”
“那岂非只剩下半个月?!”秦默顿了顿:“那主公那头是否也要……”
“父亲那边我自会告知。”卫南白微叹:“按照之前商议的计划,你都一一安排下去吧。”
“属下遵命。”秦默沉声应承,却难掩疑惑。他看着卫南白,其实来百越之前公子与他们都说过此事。所以,他也清楚他们在这里不会呆太久。但却不知道卫南白为何突然下定了决心,不等大婚就走。
“皇帝沉疴日重,夷狄虎视眈眈,九子心思各异。这宫里风云莫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卫南白像是和他说,但更多的,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愿一切都能够顺利,你先下去吧。”
秦默跪安后,便带着密信偷偷离宫了。
卫南白倚着软榻,瞅着外头那一院的竹影婆娑。
即便前世因杜阮而死,但他心里从未曾有过半点憎恨。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与肖墨的结局,其实早已经注定,杜阮不过是催化剂,让二人决裂的时间提前了许多。松手揉了揉额角,卫南白轻轻松了脊背,靠着软榻闭目养神。
杜衡一生只对一人有亏欠,除了他之外便再无其他。
他回来只不过是想救他,但……想起早些时候那几幕,卫南白不由苦笑,原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定,也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去面对这些。可是,最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对尔虞我诈的宫廷生活太过疲惫,疲惫得连虚与委蛇都不愿。
所以……眼睛里的光微微明亮了些,等解决完那几个隐患后,他卫南白便可以功成身退。俗世纷扰,生死有命,富贵由天,都与他再无半点干系。
“主子,奴婢是夏荷。”外头传来敲门声。
“进来。”卫南白回过神,轻声说道。看夏荷进来后边问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