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望着长长的队伍,莫名的恐慌笼罩全身,他害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在浓厚的焦虑之下无意识地将大拇指塞进颤栗不止的唇齿中,以此阻止牙齿间的碰撞。
他的身子半侧着,面向斜后方,岑羡云看懂了这样这个姿势所代表的含义——小猫的本能促使他想要快些逃离这里。
灵猫的直觉异常的灵敏,即便相隔甚远,他也品味到了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慌。
他望着长龙般的队伍,咬紧牙关,猫科动物锐利的牙齿戳破了手指,殷红的血渗出,染红了苍白的唇瓣。
岑羡云闭了闭眼,面上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留意藏在袖中的手握的有多紧。没了躯体的负累,他本该感到轻松,可另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却如同盘曲缠绕的荆棘将他的牢牢束缚住,难以挣脱。
肉体残留的情绪与记忆会对后来者的灵魂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从前,他不去思考小少爷这个在谢陵游的人生轨迹中不曾出现过的人为何会对谢陵游产生那样浓烈的情感,乃至于能影响到他的判断。
现在,他却不得不看清一个事实:他脱离了小少爷的身体,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因为小猫的举动遭遇受到动摇。
这种脱离掌控的不妙感足以让岑羡云警惕,与他而言,现在立即登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要离开了这里,不论这个小世界与他有怎样的渊源,不论这里到底有多少疑点谜团,乃至不论他对谢陵游产生了怎样不应当的情愫都会成为无关紧要的东西。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总能将一切或珍贵、或苦痛、或好奇的东西磨灭成平平无奇的沙砾,倘若有人说什么东西不能忘怀,岑羡云大概只能一笑置之。
不过是时间不够漫长而已。
他以灵体的状态悬浮在谢陵游的身侧,静默着,宛如无声的陪伴。他心底无比清楚,自己应该尽快的离开这个世界,避免生出更多的不舍来,可是身为人类,理智总有不那么占上风的时候。
就好比现在,他的心中仿佛有个什么东西纠缠着叫他在多停留一会,就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时间……也影响不了结局不是吗?
前方突然骚动起来,纠结犹豫的小猫望着如同波浪起伏涌动的“人圈”,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粗布红绸的袈裟出现在眼前,抬头望去,锃光瓦亮的脑袋在一众乌黑的头顶里格外显眼,在阳光的直射下闪闪发光。
“施主也是来求平安的吗?”老和尚双眼紧闭,脸却精准的对着谢陵游的放下,他微微弯身,脸上浮现出厚悲天悯人的神色,他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逝者不可追,强求无良果,宿主,且回吧。”
“平安符……”谢陵游才听懂这些文绉绉的套话,又或者他听懂了也不愿理会,只在乎老和尚口里的“平安”二字,他在众人的惊呼中扑了上去,抓住老和尚的衣角,大声嚷嚷,“我平安符!”
老和尚抬手制止了沙弥想要将小孩拖走的行为,取下手腕间盘了七八圈的佛珠,戴在谢陵游的脖颈处。
这串佛珠在剧情里也有出现,为谢陵游当过一次灾后几乎全部碎裂,仅剩了一颗被他随身携带,又在他入魔界险些走火入魔的时候巩固了他的道心。
又是一个提前的剧情。
时间线错乱的情况下,重要剧情节点还是有条不紊的发生了。
岑羡云心下微沉,大部分小世界的主线剧情是能够改变的,甚至在极端情况下,气运之子被换掉也不无可能,但也有特殊畸变的世界。
眼下的证据不足,他不应该武断的做出判断,更何况……他不是选择离开这里了吗?岑羡云心念一动,脱离世界的面板出现在面前。
系统不过打了个晃眼,就瞧见宿主已经盯着“退出当前世界”的按钮发呆了,它大吃一惊,猛地飞扑过去,试图用自己黑不溜秋的身体挡住鲜红的按钮。
面对宿主的目光,它尴尬地挠了挠摸了摸光滑的后脑勺:【不留下再看看吗?】
岑羡云不语。
系统立刻顺杆向上:【你走了可再也回不来了!你再也见不到为了你连命都愿意搭上的谢猫猫了!再也见不到了!你知道什么是再也见不到吗?就是……】
老僧最终从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黄布的边角翘起毛边,一眼便知那是上了年头的老物。粗糙干枯的五指犹如鹰爪牢牢地扣住谢陵游的胳膊。
他佝偻着腰,用那双布满陈旧骇人伤疤地眼睛死死“盯着”谢陵游,慢慢将平安符塞进谢陵游的手心:“前路苦海,回头是岸啊。”
谢陵游完全不理会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握紧平安符,甩开老僧的手,头也不会的跑了。
惊呼与叹息被他抛在脑后,他心无旁骛,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的小少爷,还在等他归家。
岑羡云看着谢陵游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冷漠地推开系统,关闭了弹窗。
他并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岑羡云心想,他只是想再观察一下而已,倘若这个小世界的主线没法改变,他“死前”所做的功夫都是白费力气,谢陵游最终要走上仙山的话,那么……
那个几次险些将谢陵游置于死地的凌蘅仙尊,还是由他来担任吧。
为了……早点退休。他在心中默默补充。
柳良瑜
白雾缭绕,初日的光辉未能驱散厚重的雾气,流转的阵法浮现缕缕金丝,转瞬即逝,在阵法的运转下,冻人的寒雾逐渐消散,隐隐能瞧见郁郁葱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