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还想见她?今时今日。”
“今时今日是什么意思?”利昂一下子没有明白,“我一直在找她,但我找不到。”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很多事都是此一时,彼一时。”亚历士说,“最终你娶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你的一生至爱,婚姻其实是一个时间的问题,成为你妻子的那个人只是对的时间出现一个对的人。”
利昂听完,有点难过。也许亚历士说的对,也许玫瑰不是那个对的人,他们遇见的时间已经不对,他向她求婚的时机更不对,以致有今日结果。“但是我还没有放弃。不管此一时彼一时,不找她问一个明白我是不会放弃的。如果不把这件事做完,其余什么我都做不成。亚历士,如果你知道玫瑰在哪里,我请你告诉我。”
利昂的戒指在灯光下泛着银色的光,亚历士把已冷的咖啡喝了一口,慢慢说,“她在北京。就是这里,这个城市。”
两分钟的沉默空气,亚历士拿出笔在纸巾上写下一串地址,推到利昂的杯子旁边。
“谢谢你,亚历士,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么重要。”利昂拿起那张纸,亚历士已准备离开了,利昂忽然喊住他,问他,“你爱她,是不是?”
“什么?”亚历士停在那里,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他,仿佛这个问题非常奇怪似的。
“你是爱她的,亚历士。”利昂把话重复了一遍,“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或者知道不知道。”
里程碑
“你爱她,是不是?”在香格里拉,亚历士要走的时候,听见英利昂这么问他。
上次遇见玫瑰,玫瑰问过他类似的话。“当年你对我撒了谎,是不是?”一句话让他措手不及。“当年,你逃走的时候。我在莫斯科火车站打电话给你,你说你在瑞士,你说不希望我再找你,你说一切到此结束,希望我离开你,永远的。”玫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其实你骗我的,是不是?”
那还是夏天快结束的时候,亚历士来北京参加欧亚首脑会议。记者招待会结束,还有一个专访,当玫瑰走进房间,他不知如何反应,好像已经一辈子没见,那么长,那么久。玫瑰把证件拿给他看,原定半个小时的采访,从下午进行到傍晚。
玫瑰问了他很多问题,对经济形势的看法,对汇率走势的看法,关于竞选的计划。他言无不尽,他知道这只是私人谈话,玫瑰知道什么可以写什么不可以。
上次在瑞士遇袭,记者追得那么紧,玫瑰对他们的关系没有透露半个字,她情愿被误会,情愿失去她爱的男人,她也没有说出一句有损亚历士名誉的话,她从来不会做任何可能被政敌抓住来攻击他的事。所以,玫瑰的问题,他还有什么不能回答的呢?
一直到玫瑰问他,“当年你对我撒了谎,是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一直信以为真,一直到两年前发生那件事。生死攸关的时刻,你用你的命换我的命。我才知道,你一直在撒谎,你用一句谎话骗了我这么多年。”
“所以,你拒绝了英利昂的求婚?”
“不,只是在那个情况下我没办法跟他结婚。一个男人为我挡子弹,生命危在旦夕,我怎么可能跑去跟另一个男人结婚呢?”
“只是一种本能反应。”亚历士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圈,最后在窗口站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这么说,也许你会伤心,但这是真的。在那样的时刻我来不及多想,不管对面是谁,我都会挡住那颗子弹。”
玫瑰看着亚历士,努力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傍晚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脸上,平静得一点表情也没有。玫瑰终于泄气,不得不承认她被这个男人打败了。20岁的时候,他对她说的话,她没有能力分辨真假,到她34岁的时候,她依然没有这个本事。在这个男人面前,不管再过多少年,她始终是一个小女孩子。
“你可知道,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你到底爱不爱我,我曾经觉得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我就没办法生活。”玫瑰靠在沙发里,对亚历士说话,又似对自己说,“我一再逼你,一直到把你逼走了,我追到莫斯科,你去了瑞士,我又追到法国,你始终就是不肯说这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哪怕你不爱我,只要你说了,我会死心的,我告诉自己我真的会死心的。但其实那个时候即使你说了,我也不会死心。问题不在于你爱不爱我,而在于我是那么爱你,我根本无法停止爱你。”
亚历士想说些什么,玫瑰却顾自说了下去,“去法国念书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或者永远和你在一起,或者永远不再见面,只有这两条路。但是现在你看,我们既没有在一起,也没有形同陌路。所以说,我最爱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那天玫瑰离开,亚历士一直把她送到门口,说着话又送了她一个路口。他帮玫瑰拦了一辆车,玫瑰坐在车里看着亚历士站在街灯下的身影,一直到车拐了一个弯,看不见了。司机抽出一张纸巾递给玫瑰,玫瑰才觉到自己在流泪。
恍惚记得有过很多次,她去找他,他送她下楼,拦车看她离开。那都是很多年前了,她十九岁或二十岁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他们去丰台区看一场比赛,租了一辆人力车,他骑车载她。很冷的冬天,他蹬车热得脱下大衣,穿一件湛蓝的运动衣,天空也是湛蓝的。玫瑰坐在车后,裹着厚厚的白色围巾,帮他拿着大衣。后来玫瑰忽然搞怪蒙住他的眼睛,他假装车要失控的样子,引得玫瑰一路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