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拒绝跟他走。
那是一段绝望的日子。后来耀明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跳舞了,音乐节拍会让他的情绪崩溃。他回到伦敦休学将近一年,之后考上法学院。大学三年级他收到西班牙邮来的一把吉他,是胡安娜的遗物。
后来耀明知道,胡安娜有一种家族遗传的血液病,到去世的时候容颜尽毁。所以她不肯跟他走,她狠心把他赶走,让他看不到她发病的样子。
每年2月12号她的生日,耀明都会去西班牙看望她,在墓园陪她说说话。最伤心的时候耀明觉得恨她,为什么她这样忍心,还说是为了他好。“美或丑我根本不在乎。哪怕会死掉,至少我可以陪她走过最后的日子。但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到底她有什么权利帮我决定?”
“你后悔放弃好莱坞吗?”
“可能我是做一行就会爱一行的人,现在我觉得做律师能帮助更多人。我不再是那么浪漫的人了,可能我老了。”耀明笑,“唯一遗憾是,导演拍一出戏可以打字幕说此片献给某某某,做律师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总不好写一本诉讼专着献给爱丽丝。”
“你才多大,就说老了。”玫瑰笑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孩子,不过她真是佩服他,经历过那样的创痛不改从容淡定,一不堕落二不抱怨,绝对是个人物。从重拾吉他那日,这世界已没有什么可难倒他。
“年龄是问题吗?”
“什么?”
“年龄是问题吗?”耀明看着玫瑰的眼睛说,“我是爱你的。和对胡安娜的爱不一样,那样的爱一生只有一次,但爱情和爱情本来就不一样。我已经过了那个疯狂的年纪了,我不会为了你去死,被你拒绝我也不会发疯。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一起看新闻,看电影,聊天,旅行,安静地度过余生。”
耀明所说的,玫瑰很明白。就像她一直很明白,她对亚历士那样的爱一生只有一次,她对利昂的爱是另外一种。两种都是爱情,是人生不同阶段,没有高低之分,亦没有谁能代替谁。有的人一生可以爱很多次,每次都像不曾受伤。但玫瑰一生只爱过两次,亚历士是第一次,利昂是最后一次。
想了想,还是对耀明说,“谢谢你。”玫瑰解释,“我也觉得和你一起生活会很好,只是现在独自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坦白说,我只是懒得改变了。”
转年二月,耀明依旧去了西班牙,情人节的晚上给玫瑰打电话说马德里到处是玫瑰,看到那么多玫瑰就想起了玫瑰。
玫瑰正在家里吃速食面,听到这话却想起另外一句:一朵玫瑰只是一多玫瑰,和其她所有玫瑰一样,只开了一个上午。
莱斯礼这鬼,现在就算他赢了。“我承认你说对了,这朵玫瑰和那朵玫瑰都一样,本来无一物。”
《旧约》上说,出于尘土而归于尘土。过了情人节,橱窗上的“jet&039;ai”会被拆下,过了这辈子,你你我我都归于尘土,还不是谁都不认识谁。
到了四月工作量忽然加大,这场金融危机真的不是闹着玩,银行倒闭,汽车制造商破产,到处都在裁员。看着这个垂头丧气的世界,玫瑰强打精神做报道,不可谓不辛苦。想必亚历士也是一样,每天鼓励人民说曙光在前,自己夜夜要愁白了头。
耀明说玫瑰是工作狂,玫瑰说只有工作能救命。
“复活节去美国吧?”耀明建议,“全世界的游行,纽约最盛大。”
“复活节我提前请了假,我要去罗马。”当时玫瑰正在整理伦敦金融峰会的采访,手脚不停。
耀明想问她是否一个人去,却没有问出口。如果她要说自然会说,如果她不愿讲又何必多问。整整一天,心里翻来覆去忐忑不安。到了晚间终于还是打电话过来问她,“可不可以不去罗马?很要紧的事吗?不然我陪你去,反正假期无事,我也很久没去过罗马了。”
“我还是一个人去比较好,我去探望一个病人,病得很重。”玫瑰笑对他说,“如果复活节赶得及回来,也许我们可以见个面,我好多年没去看过大本钟。”
耀明没有等到玫瑰,复活节前一周意大利发生史上最强烈地震。
多少恨
英利昂在米兰主持一个新闻通气会。事实上这些天他都没有回过家,地震的事把大家忙坏了。除了地震报道,还有俱乐部的事务要处理,与罗马队的比赛要改期。英氏的病情又在恶化,没完没了的麻烦。9
中途助理的电话进来,说有人找。利昂觉得她真是人头猪脑,叮嘱过不管谁的电话都不要打扰他的。本想劈头盖脑地骂她一顿,助理抢先解释说,“是亚历士的电话。”
“我说过任何人都不要打扰……”话未说完,忽然想到那个人,“亚历士?”
助理把电话接进来,对面果然是那个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有某种令人平静的磁场,一旦听过再忘不掉。但是这一次,对面的声音虽然保持平静,却直切主题。“英利昂,我需要你帮忙。”
“我有什么可以效劳,总统先生?”利昂简直要笑了出来,答话时打开手机,发现九条未接来电,都是亚历士打来的,看样子是真的急切需要他帮忙,但他想不到以亚历士今天的地位还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现在全世界似乎都只有一个亚历士,每天打开报纸的头条都是亚历士。
亚历士来不及解释其他,也没有心情绕圈子,径直问道,“你可知道玫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