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关山越这人讲究,怎么愿意带着一条脏狗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
诶,仔细一瞧,这人衬衫上好几处都印上狗狗的爪子呢。啧啧,原来是什么样的狗带出什么样的主人啊!
让关山越成天再装呢!
关山越瞥了眼一脸幸灾乐祸的庞冬临,思考一会,拒绝了向惊飞:“不了,大白太脏了,别弄脏了地板。”
他的无视让庞冬临有点生气,势要和关山越唱反调,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振振有词:“这就是你不对了,地板脏了,你不会再拖干净吗?这些小孩儿都没和狗玩过,难得有个机会,下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就眼睁睁地让他们错过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有人说好话,向惊飞顺势就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露出身后一连串的孩子,他们正对着大白望眼欲穿。
这直白的目光让大白很快就明白,有人需要它!
听听啊,他们竟然没有和耶耶玩过!多可怜啊!没水的地方叫沙漠,没耶的地方,那就叫寂寞!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小狗队长,认真营业!
大白不顾牵引绳,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一时间,关山越竟然感觉自己像是阻碍了他们双向奔赴,想了想,实在懒得与众人为敌,干脆解开了牵引绳,放了大白自由。
大白屁股一扭一扭地往前,等那看似矜持的步伐踩在土黄色的地板上,赫然就映出了一连串的爪印。
孩子们一窝蜂地围住大白,胆子大点的直接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大白蓬松的毛毛里,他感觉自己像是枕在了一团松软香甜的棉花糖里,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哪怕再脏也无所谓。
对小孩子来说,眼前的耶耶是和人完全不一样的。
人们常说的“狗眼看人低”是不对的,只有人眼里才有高低。耶耶的眼睛好似两颗干净温润的玉石,眼里只有最纯粹的快乐与热情,看谁都是一样的,不会有怜意,它也不懂谁可怜。
即使它的毛发已经脏兮兮的了,仍然在发着金光,很温暖。
面对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指,大白吐出一截粉粉的舌头,舔了一口,满意地看着小孩子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嘴里更是发出惊喜的叫声。
大白慢悠悠地晃荡着自己的尾巴,给了关山越一个得意的眼神:嘿,它这该死的魅力啊!真是无处安放呢!
因为大白进来了,作为主人的关山越也不得不坐在教室后面,看着他们,既怕小孩不懂事,也怕大白不小心。
庞冬临看着身旁目不转睛的关山越,想起这些年的相处,难得能心平气和地说起话来:“哎,庞春寻,我其实挺嫉妒你的。”
“我知道。”关山越点点头,这人的心思都写脸上了,很好懂。
“烦死了,你这话说的倒是高高在上啊。如果没有你,我或许会愿意被人领养。”庞冬临顿了顿,说:“但是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这么大的决心考大学。”
“这些你也知道吗?”
“前一个知道,我劝过你的。”关山越微微侧目。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他们俩是同一年的冬天来的福利院,一个冬临,一个春寻。
冬临小时候长得并不好,黑黑瘦瘦的不说,脸上还有一块很大的黑色胎记,这几年胎记淡了些,乍一看并没有那么可怖了。春寻却恰恰相反,最营养不良的时候,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长相极好的小男孩。
更可怜的是他们俩年纪还差不多,林市早些年重男轻女的风气很重,想领养孩子的人几乎都想要一个健康的小男孩,他们俩总是会被一起推出去。
本来世人就重容貌,两人之间的对此实在太惨烈,庞冬临每次都抱着希望去,带着失望回,他以为自己的开朗幽默能打动人,可惜没有。
人家宁愿不收养,也不要他。
这般折腾了三四次,关山越察觉了不妥,便找了院长,说自己不想被领养,不愿意和庞冬临再在一块。
即使没了对照组,庞冬临接连两三次都没被选中,之后就生了倔劲。最后一次,有一对不能怀孕的夫妻在被关山越拒绝后,转而想收养他,庞冬临却不愿了。
那天夜里,关山越找到了庞冬临,第一次管起了他的闲事,用上最诚恳的语气:“去吧。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个家吗?再拖下去,你年纪就大了。”
这话庞冬临气得直接和关山越打了一架,当然没打赢。可一架打完,有些犹豫的庞冬临直接拒绝了。
最后,那对夫妻领养了一个小女孩。
庞冬临想想关山越那时候的神情,不由得嗤笑一声:“你那算哪门子的劝?你小时候是什么人,你自己没点数吗?整个人都像冰块似的,本来就讨厌你,你这样我只觉得你在挑衅我。”
“不过我还挺庆幸没去那家的,你不知道吧?后来那家花了大力气在医院折腾了快十年,终于生了个男孩,夏乔现在在家里挺尴尬的,我在高中遇见她了。”
关山越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指,福利院里也有被退回来的孩子,99的都是因为新家庭有了新孩子,得到了再失去才是最大的残忍。
说完过去,庞冬临缓了缓情绪,看着窗户玻璃上若隐若现的自己和关山越,不禁笑了笑。
胎记依然横亘在他的脸上,未来也还会因为这道胎记受到更多的苦难,而身旁的衣冠禽兽却是越发出众。
人与人的分水岭,分的一定是羊水。
如果是平时,他就要eo了,而今天是他第一次释然。
他想,今天或许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关山越,人之将别,其言也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