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吃着早餐,余光飞速瞄了一眼,只见平素矜贵逼人的陆渊,此刻弯眼笑得温文尔雅,欺骗性十足。
真能装。
顾漪在心里把陆渊问候了百八十遍,但面上只能默默地吃着奶黄包,听他爷俩聊得欢。
“漪漪。”
顾漪猝不及防被外公点名,愣了下问:“阿公,怎么了?”
“漪漪,我记得你也喜欢登山。在家没事干,给小陆领个路,刚好运动运动。”外公一边给外婆剥鸡蛋,一边笑着看向她。
陆渊的视线也移向她。
顾漪在两人的注视下,慢吞吞地放下半只没啃完的奶黄包,笑了笑,“阿公,我感冒没好全,还懒得动呢。”
外公闻言看起来想再,一直静静吃饭的外婆忽然出声,怔怔地瞅着陆渊,“这小伙是谁呀?”
陆渊大概是看出外婆的异样,但没有表露出丝毫,温声说,“奶奶好,我是来这登山的,您叫小陆叫好。”
外婆看起来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是阿修回来了,还想他能陪我一起看黄梅戏。”
顾漪嘴角的笑意淡淡下去,垂下眼。
“阿修已经好久好久,没来看我了。”外婆自顾自地伤神,喋喋不休起来,“阿修上次还答应陪我看黄梅戏,阿修”
外公连忙开始哄起外婆,但外婆却变得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外公说什么都不管用,陷入执拗,一遍遍唤起江修。
顾漪掐着指尖忍耐着,因为她知道外婆的病情,阿尔兹海默症是伴随着记忆力和认知功能的衰退,这不是外婆的错。
但是,江修到底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能让外婆在几近忘了所有人,连她的女儿江涵都快记不得了,还能牢牢地记着他这该死的赌鬼。
那声声念叨的“阿修”,也如颗颗溅出的火星子,即刻要点燃引爆她。
就在顾漪感觉自己处于失控临界点时,一道低沉清越的声音响起,将可憎的“阿修”与她隔离开来。
“奶奶,您想听黄梅戏吗?”
她听见陆渊如是问道。
“想呀,我最喜欢黄梅戏了。”外婆顿时被陆渊的话分出了注意力,暂时忘记了“阿修”。
“那我给您唱两句,好不好?”陆渊语气含笑,耐心地哄着外婆。
“好哇好哇。”外婆鼓起掌,语气中满是期待。
于是,陆渊清了清嗓子,竟吊起戏腔,真唱了起来。
顾漪时常会陪外婆听戏,对于戏曲是有不低的鉴赏能力。
说实话,陆渊唱得勉强算个业余,气息和念字都有不少的瑕疵。
但在此刻,他念着缠绵悱恻的戏文,唱着千回百转的调子,清冽的嗓音如泠泠泉水,将她心底的烦躁与戾气洗涤一空。
偌大的房间里静悄悄的,都在倾听陆渊的念唱,顾漪轻着呼吸,无声地抬眸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