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罗奋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像是握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他嗫嚅了一下,开口道:“她怎么样了”
罗奋不说是谁,江遇也知道他再问什么,江遇伸出修长白润的指尖戳了戳厚重的车窗玻璃,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挺好的,过不了半年你可能就接到婚宴请柬了。”
罗奋突然一个剎车,停在了餐厅门口,笑得有些开怀,“怎么了这是,不喜欢你秦叔叔。”
“挺喜欢的。”
一顿饭吃的虽然气氛有些压抑,不过整体来说还是比较愉快,吃完饭,罗奋带江遇去看了新上映的电影,玩了一大圈,才开车送江遇回去。
罗奋斜靠车门上,目送着江遇走进了家门,然后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零星的火光打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笑着摇了摇头,重新上了车。
江遇跨进家门,就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黑色宾利,秦知穿着银色的居家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下,秦知的面容极为温润,皮肤白皙,根本看不出是已经四十来岁的人。
他听到声音,仔细的把手中的报纸折迭整齐,放在茶几上,才抬头看向江遇,声音缓和舒服,“厨房里留了饭,需要再吃点吗?”
“不用。”江遇的声音冷邦邦的,说完就往楼上走,他并不是对秦知抱有偏见,或是不喜,就是单纯别扭。
江遇刚上到二楼的楼梯口,就听见顾舟从外面也回来了,他向右拐了一下弯。
“爸。”平地惊雷般得一声称呼,把江遇炸的一时有些蒙。
接着是秦知一如既往的温和声线,“你怎么这么晚了回来?”
顾舟的回答也极为平静,“回家取了些东西。”
房间陷入了一段时间死一般的沉寂,秦知开口继续问道:“你决定住宿了吗?不考虑一下。”
“我已经递交了住宿申请,明天就离开……”
他们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江遇刚准备逃离,身后就出现了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江遇尴尬的转身朝顾舟打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顾舟面无表情的回应,然后从江遇身边径直离开,走进了房间,啪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顾舟对他抱有的极大的敌意,全部有了答案,江遇撑着楼梯的栏杆呆站了一会儿,时钟敲响了九点,母亲加班还没有回来,秦知起身回了卧室,客厅空荡荡的,一阵凉风透过门缝吹进来,江遇摸了一下冷冰冰的胳膊,迈步也回了房间。
江遇在床上辗转了许久才睡着,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他穿好军训的迷彩服,站在穿衣镜前打理好帽子,镜子里的少年个子不算高,甚在活力四射,面容稚嫩,唇红齿白,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
他今天起来的并不算晚,可吃完早餐,也没有见到顾舟的影子。
顾亭云把车就停在院子内,似乎是打算送自己去学校,他扒拉着车门上去,车座上空空如也,没了昨天早上坐着的少年。
江遇自虐性的极为不爽,明摆着被人不待见了,也或许是因为昨天早晨自己……做的……
“呸,不对个屁,都想着谋杀我了,我还在意他的想法。”江遇晃了晃脑袋,就把脑海中刚升腾起的愧疚感给晃没了。
在后座上,扣着手指坐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今天早上怎么没见到顾舟”
“他早上有些事,就自己先去学校了。”
“哦,他是不是打算住校?”
“嗯。”
“不是说这段时间住这里吗?”问完,江遇就后悔了。
车窗上映出顾亭云的脸,生硬冰冷,唇细微的抖动了一下,“他从初中就开始住校,习惯了。”
江遇默默闭上了嘴,一早上的军训枯燥而且乏味。
趁休息的空荡,江遇拿起一瓶矿泉水淋到了头上,头发湿漉漉的,不过甚在解暑凉爽。
宜华一中的操场是校园建设的最高部,透过围栏可以将整个校园尽收眼底,抬头是蔚蓝天空,一尘如洗,低头是翠绿林间,树立的几栋灰白色高楼。
忽然牧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不远处小花园石桌旁坐着的少年,说:“唉,那个是不是前天在你家见到的男生。”
江遇把空了的矿泉水瓶塞到牧河怀里,爬在围栏上向下望。
顾舟一只胳膊放在石桌上,下面压着一本习题集,一只胳膊撑着脑袋,神游般盯着某处,手中的黑色中性笔一直在指尖灵巧的转着。
江遇盯了许久,就等笔落到地上,可中性笔像是粘在了他手上,一直慢悠悠不慌不忙的转着。
牧河没有得到回应,双手抓着围栏,学江遇的动作向下看,“他叫什么名字你们俩咋了他怎么会在你家和你什么关系……”牧河劈哩叭啦问了一大堆问题。
江遇收回了目光,沉默着没有回答。
中午母亲发来消息说,她上午公司有事,可能不会回家,江遇猜秦知多半也是不太可能回家,秦知对他的态度一直冷淡,说不上亲近也谈不上不喜,就像是一个房檐下住的陌生人,除了必要的客套之外,并无多余的话,江遇也乐得如此。
在江遇低头看消息的空当,除了牧河班里的人基本都呼啦啦走完了,江遇把帽子摘下来当做扇子用,举步就跟着人群往学校食堂走。
牧河跟着江遇出了操场,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你这是要去哪里校门不在这边。”
江遇脚下的步子未停,抬手摇了摇手中的帽子,“你回去吧,我去帮你试试食堂的饭菜是否合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