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如今何处?”
“末说记载,於殷纣时失於渭。”
“师傅……他们不是该去渭水找那个什麽五曜神珠吗?”
“……”
“可他们为什麽还不走?……”
老玄龟精低下头,看着一脸哭相,浑身索索发抖还要拿着柴刀劈柴的小童子,回过头去,他们身後,是一个小小的四合小院子。此地乃是西域,游牧民族多於汉人,但这小院子却以江南民居的格式建造,单看那门,大理石门框,乌漆实心木门扇,砖雕青瓦压顶门头的式样,处处透着讲究。里面的房间是更不用说了,左右两侧的厢房内仔细摆放了纹理华美、色泽优雅古朴的紫檀木家什,他可是每日仔细吩咐了小徒弟打扫干净。黄花梨木的架子床,四角立柱,床面作有及後面均有雕花围栏,静穆优雅,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匠心独韵,上面双蛹蚕丝棉被,经由织者以嘉陵江水仔细浸泡、蒸煮而出的佳品,其轻盈柔软,堪比天衣,是他特意远赴阆中带回来的。
人说水怪鱼精潜伏渊下,非雷动不出,他却不然,试想活了那麽万年,难道还窝在又冰又冷的天山脚下小水渊里,冬见湖面厚冰,夏饮雪山融水?!
可如今是雀占鸠巢,给两只不讲道理的妖怪给霸占了,可这道理,他给谁说去……
偏偏那不讲理的妖怪还大模大样地与他说:“只要我们在这里待上几日,保准再过千年也没有妖怪敢再靠近这宅院百里范围!就当是报答你给我们指路了!”
老玄龟精听了这话表面上是连连赔笑,可心里想的是掩面擦泪啊,就这两只妖怪,可要比多来一百只普通小妖更要让人不得安生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後语:冒出头来~放假比不放假累啊,特别是新年假……
山霜见寒夜露冷,白石岩上笑容颜
大清早,小童擦着眼睛,打着哈欠从自己的屋里出来,正打算伸个懒腰,可马上就像被冻僵了一般愣是没能把手放下来。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以说是连一个动作都没有,像根木头一样的妖怪笔直地栋在院中。可问题是他并不是一根木头,而是有脑袋有四肢的人形,大清早天色朦胧,加上晨雾又重,这麽一看过去,就跟一具僵尸没多大差别,愣是把小童子舒服的哈欠给吓了回去。
他哭丧着脸,呜……他怎麽给忘了,家里还住着两只大妖怪……
师傅一反常态,窝在房里不到日上三杆便不肯起来,他也很想学着师傅躲被窝里不用跟那两只妖怪周旋,要知道,那只红头发的妖怪看他的眼神让他糁得慌。
可一屋子的活,不是他干谁干?
莫非是那日偷吃了灶君爷爷的麦芽糖瓜,所以给惦记上了?呜……他已经反省了,以後都不敢了,可不可以让那两只妖怪快些走啊?
他虽然心里嘀咕,可也不敢当着面说不是,偷偷瞅了一眼院中对他的存在全不在意的妖怪,蹑手蹑脚的往後天井的厨房缩过去。要做的事可多了,取水,劈柴,淘米,熬粥……那可不是轻松的功夫,先说那水,得取天山脚下那雪梅林中傲雪盛开的梅花瓣积雪,储罐中化水方可使用。那柴用的是金丝楠木,可不说得贵重,反正皇宫贵族也奢侈不起就是了,更莫说那陶罐里的精米,熬粥用的砂锅,吃粥的佐料,更是不能简单。啊啊,真是太忙了……
急急忙忙溜掉的小童子没有注意到另外一间厢房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红色头发的妖怪,几乎是与他一般模样的打着哈欠,然後愣是给天井站着的“僵尸”给吓得中了定身法……
他绝对不会承认方才是被飞帘吓到了。
九鸣臭着一张脸,翻过石栏落到天井,假装不在意地瞅了一眼飞帘,见屹立的人形柱子肩膀上落满了晨霜,天山脚下夜寒森冷,飞帘的发鬓竟已冻出了冰,终於忍不住开声说道:“你该不是整晚都站在这里吧?”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木头一样的人形才来了反应,点头。
天山即便入了夏,到晚上仍是刺骨森寒,即便他是只妖怪,也是受不了,可这家夥衣服也不加一件,愣是站在天井一晚上?!
九鸣火起:“我说了留在这里就为多休息几天!”
飞帘道:“你不是休息了吗?”
“你──”九鸣暴戾地一把揪过飞帘,极近地瞪着他的眼睛,灰白的眼珠子比以前更加苍白,都快变成透明的颜色了。
半晌,妖怪泄气地放开他,转身走开。
半妖的星君歪着头,注视着那个总是爱莫名其妙发着脾气的红发妖怪,若有所思。
仍然想不明白。
此地僻静无人,连兔子都不多一只,只有两只龟精,照理说,不是红发的妖怪喜欢待的地方,可之前他却一再坚持要留下来,说是要休息几日。可他蜕皮之後精力充沛,并不似需要休息的模样。
想起天域梨花雪海下,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
文曲……
他一定跟妖怪说过些什麽话。
可他并不觉得有此必要。
九鸣有足够的理由恨他,锁妖塔的两千年,禁锢了这个最喜欢自由自在的妖怪,无法磨灭的伤害,并不是,能像那些伤痕累累的蛇鳞般蜕之重生。
他清楚记得,那只妖怪已经很久没有露出那种嚣张自我的笑容。
凡事有因而索果。
如今的果,因孽而生。
他却并不希望由九鸣来承担。
他的想法很简单,要重新看到那条自在逍遥的鸣蛇。
所以将妖怪带落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