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挑衅的对象一个不善言辞,一个是根本不说话,就像往无底深滩扔石头,任你扔再大一块,还是无声无息。
黑虬也不理他,对九鸣、飞帘说道:“你们身上有伤,早些回去养着,看帝君的意思……”他眺望远处艳红晚霞,整片天空的颜色深得发沉,仿佛虽是会滴下血般。
飞帘点头,适才军帐中他虽无说过一句话语,但他却早已明了。
黑虬会心一笑:“帝君,一定不负众位所望。”言罢略一点头,转身离开。
再看那姚诸自找无趣,冷哼一声亦走了。
剩下飞帘、九鸣两妖,便见九鸣登时没了形象,手臂撂在飞帘肩膀,像软了一身的骨头,整个人放肆地搭靠在飞帘身上。面上笑容肆无忌惮,然而盯着姚诸背影的眼神却透出阴森:“我说飞帘,你不觉得这家伙越来越无趣了吗?”
飞帘不语。
“以前还懂得下些高明的绊子,现在就只剩下耍嘴皮子的功夫。再来几回,若黑虬不肯动他,我可要忍不住了……”
飞帘却道:“不可。”
想不到飞帘会加以阻止,九鸣侧头去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可惜仍旧无法从灰白眼珠中看出一点情绪。
“那是为何?”
“此妖能掌水力,颇为有用。”
四将之中,黑虬将军乃是雷火双属,飞帘则是土属,至于九鸣,他是上古异兽,跳脱五行相属,并不在列中。
九鸣闻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啧——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反正这家伙看上去一点都不美味,说不定吃下去也闹肚子。”眼中危光深邃,“希望他能识相一点,别把我给唠叨烦了……”
不过刹那,适才阴魅颜色转眼即逝,只闻朗声清脆:“对了,我把蚩尤角给扛了回来,帝君不要,你要不要?不要我可丢了。”
飞帘终于挑眉,须知蚩尤族部众勇猛剽悍,生性善战,擅长角抵,兵主蚩尤一双锐角更是坚胜铜铁。此妖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然他还是非常老实地告诉他:“可做成兵器。”
九鸣恍然大悟:“那你想做成什么?剑吗?”
飞帘不由摸了摸肩膀处尚未完全愈合的神兵伤口,似乎在估量若以蚩尤骨成剑,是否能抵御那神人手中透明如冰却锋利削铁的神兵利器。
末了,摇头:“不。我不善兵刃。”
“这样啊……那没办法了,要不把它做成‘牛角’?!”他所说的“牛角”,乃是一种乐器,取材黄牛或水牛犄角,将角尖锯平,锯口中心钻一细孔,与角内腔相通,圆孔上端扩孔并呈钝角状,模样与号嘴相似。
飞帘闻言,平衡的眼角不着痕迹地一下抽搐。
想那蚩尤角何其珍贵,岂能与寻常牛角相比,九鸣却打算将之做成全无实用价值的乐器,岂不叫那些觊觎蚩尤骨的妖怪吐血?!
然那红发的妖怪没有半点自觉,还非常得意地哈哈大笑,为自己想到的主意击掌自乐:“古有黄帝以夔牛皮作鼓,如今我以蚩尤角吹音!哈哈!有趣!哈哈……”
肩膀忽然一沉,原来是身旁的木脸妖怪按住了他。
“做成弓吧。”
“你用?”
“你用。”
“为什么?”
“适合。”
九鸣歪着头看了飞帘半晌,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把那双灰白清淡的眼珠子染出一抹赤红颜色,让这个看上去跟僵尸一般的妖怪变得生动起来。
心中一动,忍不住咧嘴笑了:“好!就照你说的做!”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想说一句:“九鸣同邪~心动不如行动~~”(各位请忽略我,已经几乎被工作逼疯的live)
拓木角弓薄银弦,待约东海钓蛟龙
便过了十来日,九鸣献宝似地拿来了一张弓。
此弓约半人长,如弦月弯转,多层白木叠合成体,弓臂内侧以薄角片镶贴,那角片似象牙玉白,与弓身混然一体。再看那弦,仿似银丝,阳光下若隐若现极为透明。白玉色的弓身意外地朴素,不见雕纹,也没有贴上沙鱼皮做装饰,或是装饰两侧的角。
飞帘身边有几位副将,其中也有识货的妖怪,一看便知此物非凡,只看那制弓的木,天下通体色白犹如玉象牙的且能为弓材者,便只有生於九鬼海的妖柘树……此等宝物可说神仙难求,九鬼海常年浊浪排空,更有九只海底巨妖守护,欲得妖柘的妖怪年年不少,可都是有去无回,听说连天上的神仙也望而却步。
至於那贴入木身的角片,虽似白玉,却更是莫名散发强大的妖气,也不知是什麽妖物的角炼化而成。还有那一根银弦,弓弦之材或是以蚕丝糅成或是动物韧筋,但这银色的弦似丝非丝,似筋非筋,透明柔韧,仿若隐形,更是不知何等材料。
飞帘不为所动,翻看一遍,然後问:“何以为弦?”
九鸣一听,顿时塌掉脸色:“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试过好几种筋材,都不能拉上百石之力……现在只好以九尾蛇筋暂代了。”
几名将领听了不由一阵毛骨悚然。九尾蛇乃巨体异蛇,体有鳞甲,腰下九尾,行时如铁碰撞之声。若他们没有记错,军中倒还真有一条九尾蛇妖,好像,就在九鸣帐下任副官之职……众妖面面相觑,忍不住同时往後退了半步,都想着要离这只红色妖怪远一些,免得被他看中了自己身上的角啊,筋啊什麽的……
红发的妖怪笑面嘻嘻,无法想象就是他刚刚把自己的副将给宰了抽筋做弓弦。
漂亮得红色眼珠子咕噜一转,过去搭上飞帘的肩膀,商量道:“我说飞帘,听说龙筋作弦就很不错!要不改天陪我去东海捞条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