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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请大人信孟侯,信陛下!”李群青心中也不安,却仍拱手说,“我知晓大人顾虑高堂之上风云变色,但既然出了长安,上了三吴路,便是要有始有终的。巡盐乃国之大事,大人只管做,绝没什么错处。”

“李姑娘,这”

李群青正色道:“群青今于大人座侧差遣,还劳大人,称我李长史。”

帐外有些混杂的人声。巡盐使挑了帘子,刺目的阳光穿进来,李群青直视着那日光,瞧见一架车马停在驿道旁侧,那些方才赶到蓝田的归涯司司吏全都拥到近前。她自小养在迦蓝,不懂朝堂中等级规制,只在片刻沉寂间窥出些异样。

从那马车厢的门帐里,先探出一支筇竹杖,拨开了乌布帘。一着紫袍的青年拨开帘子,自踏板块步走下来。那群死士让开一条道,他提着手杖穿过其中,那时李群青才看清他的面孔——许鹤山。

上次见他还是前年除夕。

许鹤山没看她,径直走入行帐中。李群青在一侧行礼,余光见巡盐使跟着许鹤山进去。

“正使,长安怎样?”她隐约听巡盐使问。

“王大人,这并非你我分内事。”许鹤山笑了一声,“金鳞岂是池中物?圣人开口,付君重任,将此远道行稳便可。对了,大人可点一批人护卫左右,其余日夜兼程,直下三吴。”

“是,是。”

李群青听了一阵,那门帘忽被掀开,许鹤山出来了。他们对视一眼,许鹤山先别过脸,向着众司吏的方向道:“向南四十余里是文安驿,今日一下午必能赶到。”

他话毕,巡盐使去点将,另一批人先上马离去了。一片轻薄尘土间,李群青帮着清点所带行李,耳边忽听许鹤山低声道:“随我上车架。”

一进车内,许鹤山俯身要拜,被李群青架住。李群青只知道这是她小师叔的一位友人,是给孟汀做饭打下手时沾了满面炉灰的那位,似乎还有正使的职位,不知为何出现于此处。

“许——子觅?”

“是我。”许鹤山收回手,作揖后答道,“不必担心,你小师叔没什么大事,他命还是挺硬的。下官此番出长安,只是要避风头,不是圣人要托孤”

“许子觅。”李群青学着李鉴的口吻喊了声,又道,“圣人未给我册封,我不过寻常女官,切莫多礼。正使长我十年,群青愿以师长之礼事。”

才说罢,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框,李群青一惊,许鹤山先挡在她身前,抬帘对外头说:“上路吧,不在此处久留了。”

林梢在风中颤响。马蹄与车轮辘辘混响成一声,半荒废的古驿道有些凹凸不平,人坐在马车中感到有些颠簸。

李群青有些后知后觉——这是她头一次离开长安。

许鹤山那一侧的小窗开着,她倚在暗处,从那点缝隙里窥伺蓝田的春。许鹤山就在旁侧一言不发,他身形高挑,坐在这车厢里似有些局促,手紧攥着筇竹杖。

群青目光扫见许鹤山,发觉他的皮肤白而薄,张出里头的经络血脉,整个人像件青花。

“我们要去何处?”

“三吴之地,姑苏延陵。”许鹤山朝远处望,“越秦岭,绝江河,行万里才可至。巡盐使一路检察催收,动摇山岳,也算是国家一桩大事。待到三吴,中南各行省已然得令,当向朝廷纳盐税了。”

“如此,叫正使过来做甚?”

许鹤山自袖中抽出一小卷轴,手腕一抖,将数排名目显出来。

“十三门第,二十四商贾。”他道,“这是何昶查账查出来的可疑之处,必须入虎穴,才可得虎子。”

“这不会打草惊蛇吗?”

许鹤山一笑:“惊了才好。”

李群青不明所以,抱着手臂坐下,百无聊赖地将腰间佩剑抽出一半又按下。剑身明亮如镜,映出她半张面孔,山眉远目,寡而至浓。

“长平剑。”许鹤山在旁道。

李群青抬手将剑推回鞘,有些为难地看了许鹤山一眼。许鹤山把玩着筇竹杖头,继续淡声道:“那是先帝青年时,七王之乱,火烧洛阳,储君李湛重伤身死,向先帝托付了其子李正德和这把长平剑。”

“那为何此剑会到我先父手中?”

许鹤山言简意赅:“长平剑,是储君剑。”

他点了一句,想着不好再多说,轻咳一声便闭了嘴。群青没解透他的意思,她从前只当这件是嘉王府的信物,这番才想通了那日在孟汀帐中,那冤死鬼为何如此诧异。

“待我回长安,便将此剑交还小师叔。”她恍然大悟般道,“我持此剑确实不合适。”

许鹤山暗暗摇头,想着小孩子到底是听不出弦外之音的。不过如此也好,这一番游历还算漫长,按李鉴的嘱咐,只需慢慢引导即可。

马车戛然停下了。

前头御马人高喊道:“前头路有些泥泞,车轮容易陷下去!”

“无妨,我下来便可。”许鹤山说着,拨开帘子出去,回身对群青招了招手,“你自干爽处绕路,我们在前会和。”

群青一落地,环顾四处,发觉眼前是一片新翻过土的农田。

“这群刁民,把地扩到官道上”御马人一面赶马远去一面道。

“这古驿道一年没几人走,成了田便能多些口粮。”许鹤山提起衣摆,二人缓缓走出尚未插秧的泥田中,踏过草屑,隐隐能听到些零碎的蛙声虫鸣。

“陕西行省包囊京畿,两税最重。农人一年下来,除却谷税,只能勉强留下三季口粮。若逢荒年,就不好说了。”

“那为何不减免两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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