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李鉴的意思——多少要从那方士嘴里撬出些东西,指向其背后的人——最好,指向他想要的那个名字,方便最后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但那方士终究一句不提,还以诡异的死状将整件事弄得愈发扑朔迷离。
卢寺卿说得对。不需陈伪辞以佐证最初的猜想,因为,真相或非任何人所预见的那样。
但结案也意味着,连环断了。
他心中无端烦闷,打着伞进了家中院子。刚回身收了伞,他还没喊一声芙儿,抬眼时却怔住了。
院中有一盏滚灯,风一吹,在雨中簌簌地自己翻滚。那烛火摇曳得厉害,又被风吹雨打,偏偏旋转翻飞而不灭。
他记得自己脱险后,王芙没再做过滚灯。
难道她今日有兴致了?
他快走了几步,去提那滚灯的竹外框,想将灯提回厅堂内。可那滚灯仿佛成心不要他碰,滚得愈发起劲,仿佛要逗引他去追。
庭院中,分明无风。
何昶发觉有些不对劲,高声喊着王芙的名字,一面退到庭前檐下,却发现正堂的门上了锁。他心跳如骏奔,生怕又出了事,抓着门环不断拍打,耳际却听着雨声停下来。
何昶迟疑一瞬,徐徐转过脸去。
院门侧站了一个女子,一身花锦华衫,怀中抱着那盏滚灯。看到何昶的面孔,她轻启朱唇,却未说什么,施施然行了一礼,面上笑意嫣然。
雨已经停了。
可是——何昶抬眼,只见漫天飞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庭前本来积水的低洼处也堆满了花瓣。他自己的衣衫仿佛瞬间干透,却染了一身薄粉,肩上全是落花。
“姑娘,你是”何昶有些无措,又尽力自持,对她平揖道,“此处确是我宅,姑娘何故在此?我妻在何处?”
“你过来。”那女子笑道。
何昶后背汗湿,不由自主地迈了步子,自檐下走到庭中。
满天花落,若有飞天于其上。
“你是何人?”
“某乃何昶,何平明。”何昶老实地答话,听这女子口音,感觉她不像是中原人。
“你在长安做官,一定见过陛下,略知陛下其人。”那女子向他走进一步,“你看,我这幻花之术,陛下会不会喜欢?”
“什么?”
“他若喜欢,会否”那女子抬袖掩了半张面,垂下眼来,“将我留在九重天?”
何昶惊住,快走几步,到她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