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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绿洲中曾有一片湖水,人们说那是神迹,是上天的馈赠,那时绿草和灌木覆盖很大很大的一片土地,有些人家还能养些牲畜。
现在那里是一个巨大的干涸深坑,一半用于搭建住所,另一半用于建立集市,供人们交易。
兰达的住所,就在这片深坑里。
那是翡翠城里最坚固的一座建筑,使用城镇里捡来的废铁加固过的一处平房,单人宽的门口挤满了布棚,兰达小心穿过,避免碰到搁置在地上的物品。
“随便坐吧。”
兰达说着随便坐,但其实屋内能坐的地方只有一个破了皮露了馅的沙发,看起来像是从哪个废品厂里捡来的。
云刃:“啊这要怎么坐?”
兰达:“条件就这样,不满意随时可以走。”
江从道不如云刃那般挑剔,瞥了一眼便随便寻个位置坐下,顺便还拉了云刃一把。他只希望这个人能赶紧办完正事,毕竟驿站小镇还有人挂着他的心思。
云刃:“想必您知道我们来是为了什么,既然您不是很欢迎我们,那我就不拐弯了,咱们快点解决了问题,我也好回去交差。”
他瞧了一眼兰达的表情,后者似乎并不大在意,端起手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兰达:“不截断水源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她慢条斯理道:“把水价下调到两年前的价格。”
两年前的水价是五小时一升,而近些日子价格疯涨,几乎翻了一倍。
云刃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这种事又不是他说了算,但他又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虽然我也是水价上涨的受害者之一,不瞒您说我嘴前两天还在起皮,但是上边交代了,您如果继续截断水源,那风山镇将停止所有水源供应,到时候”
他意味深长地拉着长腔,点到为止。
兰达:“那你们尽管停好了,翡翠城的子民,随时准备迎接死亡。”
云刃:“是吗?我带回来那人,可就是因为怕死才把你给卖了。”
兰达嗤笑一声:“所以他现在已经死了,不出意外的话,尸体挂在城门那儿。”
云刃:“谁知道这城里有多少人怕死呢?你这么给人冠上“随时准备迎接死亡”的头号,不太好吧?”
“有几粒老鼠屎很正常,但我向你保证,这里的每个人,都对你们这种人恨之入骨。”
她站起身来,收起方才轻浮的神情,目视前方,透过狭窄的木头门看向废墟一般的城镇,以及在其中夹缝求生的人们。
“你们喝着高脚杯里的美酒,我们却只能用手去掏混着沙子的泥水,你们吃着佳肴,但想想多少种子是从绿洲里带走的,翡翠城敞开城门,是为了让无家可归的人畅饮湖中的泉水,不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丧良心的人掠夺攫取的。”
几句话砸得云刃一时语塞,翡翠城是如何从一座富饶之地衰落成如今的模样,他曾听过一二。
据说三年前曾有一支富人的商队途径此地,半路上车子却因为高温爆了胎,一行人弃车而行,误打误撞地闯进了这里。
于是不久之后,沙漠之中有一座伊甸园,一片拥有湖水的绿洲,这件事在富人区很快传开。
起初人们只是远道而来在这里安家享乐,无可厚非,但很快便有富人觊觎上了这片土地,企图占据地盘,将翡翠城包装打造成专属于富人的狂欢之城。
城中的城民自然不同意,关闭了城门,不再让任何人进入。
本以为这样就能换来原本的和谐安定,未曾想迎接他们的是炮火和尖刀。
那一日城门打开,房屋倒塌,蓝色的湖水被鲜血染成血红,一块沙漠翡翠,三日之内破裂成为碎沫。
兰达:“你们不是喜欢抢吗?怎么轮到我们去抢的时候,你们又不愿意了?”
云刃:“这这个嘛”
探讨道德问题肯定是没戏,磨嘴皮子还不占理,云刃只能耍无赖:“翻旧账多没意思,现在条件摆在这里,你考虑考虑?”
兰达:“我说了,翡翠城的城民不怕死亡。沙鼠会继续截断运水线路,直到水价下调到我们理想的价格。”
眼看局势陷入死局,而江从道一直沉默不言,云刃用胳膊肘杵了他两下,示意他帮帮忙。
江从道抬眼看向兰达,眼神深邃而阴郁。
“那些喊你‘妈妈’的孩子,你也舍得让他们去送死吗?”
兰达:“他们也是翡翠城的一份子,自然不怕。”
她说这话时眼神微动,这微小的变化自然没能逃过云刃的视线。
云刃:“可我看有的孩子才刚刚七八岁,还有的刚会走路。”
他站起身来,适时地放出自认为最有分量的一句话:
“您既然也知道我们不讲规矩,那我也不能保证三年前的悲剧不会重演,毕竟那帮富人连自己人都欺负,的确是有些不择手段,卑鄙下贱呢。”
他耸了耸肩膀,转头向外走去。
谁料江从道前脚刚踏出门槛,一根棍子就朝着他的脑袋招呼过来,他反应快伸手接住,却见旁边的云刃已经和别人扭打成了一团。
寡不敌众,江从道正准备掏枪,却不知从哪蹿出个半人高的小孩来,趁他不备直接攀着大腿抽走了他腰间的枪。
没了枪,两个人再能打也还是渐渐落了下风,最终一个被按趴在墙上,一个被踹倒在地上。
兰达从屋内走出来,看向江从道:“把他和那个小孩一起关起来。”
随后她垂眼,与云刃目光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