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夫男爵从来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是个国会议员,并且十分沉迷这些事务。这使他疏于教育子女,并且男爵先生本人并非外表那样正直,他对家庭不忠的事实也深深的影响了孩子们的成长。
幸好萝拉有位坚强正派的教母,在她的教导下,萝拉才比别的小姐更聪慧更清醒。但她的几个弟弟妹妹却并非如此,萝拉几乎从不提起他们,她只和她的长兄,已经去海军效力的罗恩·克里夫中校感情亲密。
“只要继续经营,甜点店的年金已经足够我所需。”萝拉说:“这一份产业已经有些叫人眼红。不过他们知道我只拥有一半的房子而已,还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只要甜点店搬走,这幢房子并不值多少钱。”
“多亏简小姐肯帮忙,奇普塞德的甜点店看起来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才使克里夫家的人确信我拥有的不多。但教母告诫我要谨慎小心,在我成为寡妇之前,我不准备再投资别的产业了。”
伊丽莎白听了朋友的话十分难过,但萝拉小姐看起来十分平静坦然。
“好啦,别为我担心。莉齐,相信我,我。日后的生活可能会比大部分小姐都幸福。我已经可以预见,我成为寡妇之后,会比现在要受欢迎的多,不知多少先生想请我屈身下嫁呢。”
晚上,伊丽莎白坐在写字桌前,把给简写到一半的
信撕成碎片,这种话题太沉重现实,不适合和简说。但莉齐小姐却有个现成的合适的分享者,她重新拿起一张信纸,开始给亲爱的“威廉小姐”回信,向他诉说自己的愤懑、不平和痛心。
威廉先生足够成熟理智,伊丽莎白盼望他能给出一些建议,或者启发。除了萝拉,她身边所有的朋友和姐妹都即将要面临同样的困境,班纳特姐妹们在其中已足够幸运,因为她们有一位宽容开明并且真心疼爱女儿的父亲,但其他的姑娘很少能有这份运气。
陶丽丝学院教育的越好,小姐们就越清醒,于是也就越痛苦。诚然小姐们宁可承担痛苦也愿意保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灵魂,但在旁人看来,尤为不忍心。
其实伊丽莎白小姐真的高估威廉先生了,他这样的绅士,已经沦落到连倾慕的小姐的面都见不着的地步,还能指望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发表什么高见呢?
况且,豢养情。人在英格兰的上流社会,就如同拥有猎犬和好马一样寻常,还是件可以作为谈资的时髦事情。就如同威尔士亲王殿下,报纸上虽总是刊登他的丑闻,但也不乏有人吹捧这位风。流倜傥人物的丰功伟绩,赞美他‘强大’。而国王陛下乔治三世始终忠于婚姻,才是贵族们眼中的“怪人”。甚至曾经有过一种说法,据说是位好心人劝说某位勋爵阁下的话:“你会因为未养情。
妇而被人看不起,并将因此失去你在宫中所有利益(注①)”。
情。人在上流阶层那里,是生活常态。固然也有不少像威廉先生这样洁身自好的人,但在整个阶层,这些忠诚负责的人反而是势弱的群体,真是一出讽刺的喜剧。
不过,伊丽莎白给威廉先生写完信之后,倒是心情好了许多。这一点上,她真的得感谢这位朋友——或许是除写信之外没有交集的原因,使伊丽莎白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尤其他们通信几个月时间,威廉先生从来没有想要试探询问过她的家庭出身,这不由得让小姐感到更加舒服。
伊丽莎白对着威廉先生,渐渐地越来越直白坦然,她会把心事、苦恼、成就和得意通通写在纸上。威廉先生从不会让她失望,他偶尔劝说开解她,偶然也会提出绝妙的建议,甚至有时候还会对小姐犯的蠢事毫不留情的笑话她,更多的时候,威廉先生会把他生活中点滴分享给朋友。
男性和女性在思维上天然的差别,总是使他们的通信充满乐趣。
现在给威廉先生写信,再也不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差事了,读威廉先生的回信,更已经变成一场令人愉悦期待的享受。
这是一种奇特的关系,与爱情无关却无比的贴近。伊丽莎白曾好笑的设想,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在伦敦街头相遇,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必然会有莫名的熟悉感笼上心
头——这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威廉先生不是个年轻的未婚绅士就好啦!’伊丽莎白把信塞进信封,在心里感叹。等到他结了婚,她就不能再和他通信啦。一位这样好的笔友,可预见的必然会失去,这可真有些可惜。
“不过他若是结了婚,还要与别的小姐做笔友,那我才会真的瞧不起他。”伊丽莎白自言自语道:“如果他真是个女人就好啦!”
小姐想一想,又觉得威廉先生的气场和见识不大可能是小姐或者年轻的太太能拥有的,最有可能是个睿智的老夫人,还得是那种有男子气概的家族统领者……伊丽莎白小姐为自己的想象笑了出来,她端正的在信封上写上“威廉小姐”的名字,对着那名字笑道:“假若上帝把这些胡思乱想实现,那么我愿意嫁给你的儿子,做你的儿媳,我必然和你无比合拍,还能够永远相伴,这可真是个美梦!”
把信放在抽屉里,伊丽莎白已经重新愉快起来了。
大概是小姐真的不太相信爱情吧,这种绚烂璀璨的情感在伊丽莎白眼中如流星一般美丽短暂,对于被时代束缚的淑女们是个致命的陷阱。但伊丽莎白即便是胡思乱想,居然也是因为相中了人家的妈妈而愿意嫁给儿子,这也真是个奇景了。
只是可怜的、正被无数事务折磨的达西先生,幸好他不知道小姐的臆想,不然可能又要沉默的反思自己
了。为什么小姐能成为‘他’的儿媳,却从没考虑过正合适的‘威廉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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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酱我只要两坛,但苹果酱得多匀给我一些,我的船员告诉我这酱放了一个月居然都没坏!”安东尼先生正试图给他的合作伙伴下订单。
只可惜合作伙伴小姐并不乐意。
伊丽莎白放下铅笔,无奈的重复:“玫瑰酱一坛也没有了,只做馅心都不够再支持甜点店半个月的。”况且当初是谁说这种甜腻腻还用花瓣做的东西他不喜欢吃的。
“这种花酱还是听人说起明国有的地方食花,我才想到的。”伊丽莎白建议他:“安东尼先生不妨回国后打听一下,明国地广人杰,吕师傅也说曾听闻过。”
“那么果酱呢?这个总该有了吧。”安东尼马上接道,“我的船员们很乐意替你收购苹果和李子。”
他必定要做成这笔买卖:“你知道,在海上,新鲜蔬果太难得了。除了大明的酱菜,这种能放一个月的果酱对我们很重要。能在船上吃到水果,这对所有远航的海船都是诱惑!”
“如果妥善保存,大明的蜜饯能存放的时间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