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摇头又颔首:“她不是信徒,但显然从家庭教师和威克汉姆那儿学了些皮毛。”
伊丽莎白惊了:“威克汉姆也是!”
“大概十年前,他入学的公学里有一位特别受欢迎的教员,我查到那位教员亲近的学生中不乏有威克汉姆这样表面能说会道、实际充满嫉恨的人。那位教员把学生当做实验品,挑拨引发他们的负面情感,这些人里面有像威克
汉姆这样受人资助的,也有不能继承家业的幼子,还有一些不名誉的贵族私生子,总之是生来就有遗憾的人。但他没能对选中的学生完成‘教育’,就染上疟疾死了。有的人离开了他的教唆搬弄渐渐平和下来,也有的人一直牢记他的话,内心充满恶意和嫉妒。”威克汉姆就是这样,他完全听信了别人的话,认为他的先父为彭伯利奉献良多,而他得到的太少。
“还有一些私立学校。”达西先生迟疑一下,提起一个不受小姐欢迎的名字:“卡罗琳·宾利曾念过的爱尔柏塔女校就是其中之一,那所学校教育小姐们攀上更高的阶层,内里充满争风吃醋和排挤算计的事情,小姐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愿告诉人的事情掌握在学校监管者的手里。”
最终,达西先生总结说:“私立学校张开的是一张关系和权利的网,而家庭教师则是权利和金钱都有。选中乔治安娜,为的是达西家族的财富。如果真的成功了,我猜想大概有一场意外等着我,剩下乔治安娜自己。如同威克汉姆那天说的,她很可能会被生吞,像个木偶一样。达西家族积攒下来的财富能让那个组织更深更远的延伸影响。”
伊丽莎白联想到夏绿蒂的信,“像夏绿蒂这样的家庭教师也会被看中吗?她之前从未有机会接触过那些人。梅里顿从前很平静,几乎没有生客。”
“看她教导的小
姐是谁,如果对那些人重要,他们会逼迫卢卡斯小姐成为信徒,她大概有什么软肋捏到别人手里了。一旦成为信徒,她会学到许多误导人的办法,有的人会沉迷在主导雇主思想的快感里,有的人会被愧疚压垮。”
小姐不安极了,软肋?那必然是玛丽亚,要不然夏绿蒂不会写信托她照顾玛丽亚,她知道自己不太喜欢她妹妹的品格。
“你、你们,”伊丽莎白握紧了手里木制细润的伞柄,沉吟一下才说:“调查的已经这么深入。我能知道你们将要的计划,或者行动吗?如果不方便,我……”她有点艰难,好像做错了事情一样。
她固然想要帮助朋友,却也知道这已经不是她能够撼动的了的事情。那个所谓的信奉‘教育万能论’的组织,在妄想通过各种手段蚕食侵占家产和权势,他们并非要通过教育教化民众,而只是恶劣的卑鄙的用“教育”做借口,满足私欲,甚至妄图成为把控社会的“在人间的神邸”。
达西先生的眼睛更加柔和起来,他望着小姐,低声说:“当然,我愿意为你效劳。不管什么事,痛苦还是喜悦,我都想与你分享。”
“——圣公会和一部分实权议员们已经开始作为,他们会对付主要的根基,掘掉这块腐木,能迅速得到一大笔财富和部分宗教、政治资源。”达西不掩饰的,公允的评说。
“我要办的,是其中的一根
枝丫——梅里顿的马文牧师,他的父母亲,曾在家开办过一间寄宿学校,乔治安娜的前任家庭女教师就是出自那儿。我相信卢卡斯小姐的困境也与他脱不开关系,因为据班纳特太太说,卢卡斯太太现在很虔诚,经常去教堂祷告忏悔。”
“马文牧师来自伦敦,听说他一家人原本居住的地方在伯利恒教区圣玛利亚门街。”伊丽莎白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和伯利恒疯人院存在关系,我们到那里去要做什么?”就猜到肯定不止是参观不人道的表演,萝拉提起来时,达西先生竟然没有直接反对这种没实际意义的气话,伊丽莎白与他通信多时,她下意识的有了些想法。
达西先生摩挲着手杖,笑道:“原本是我自己,不过有你帮忙,就更容易了些。”达西写字桌的抽屉里,有一沓伯利恒的参观邀请,其实哪天都能成行。
他凑近了,在耳边轻声感谢小姐。
伊丽莎白侧开身子,又不好意思,只好佯怒的命令他别卖关子。
“我想要看伯利恒疯癫病医院近二十年的病人名册,有一些家庭教师或者小姐夫人,只因为不接受诱。惑摆弄,就被捏造各种假象关进这所疯人院。马文的父母都是狂热的信徒,在死前,已经凭借成功的信徒成为□□的长老,连同他们的儿子在内,这一家人都只针对弱势的女性——马文父子远不如他母亲谨慎,在那个女人死
后,他们的行径就越来武断放纵,才被我捉住了痕迹。”
这种可怕严肃的话冲淡了旖旎,但这一对年轻男女的耳朵根都有点发红。
“通过名册可大致推断他们犯下的罪行?还能防备来自被控制引导的信徒的报复。”伊丽莎白按着他的思路推断。
“不止,马文牧师正当结婚的年龄,他有意要选一位‘教育成功’,愿意像侍奉神一样侍奉他的小姐。那位小姐的姐姐一年前被送进了伯利恒,如果能证明她是正常的,这位女士本该是家族的继承人。”
“伯利恒的管理者很明白有些病人根本没病,所以疯人展览的时候只开放半个疯人院,被展览的都是换了疯癫症或者已经被逼疯的人。那位小姐不在展览名单里,我想探知那位小姐现在的位置——好能在她被迫害前救出人来。一旦马文牧师结婚,那么这位女士就没有留下的用处了:她不仅是家族继承人,还继承了祖父的一大笔遗产,这笔财产通过运作,可以在法律上由她妹妹的孩子来继承。”
小姐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两个目的:一是记录病人入院信息的簿册,二是打听那位小姐的所在。”
一对年轻人愉快的结束了他们的旅程,光鲜亮丽的站到伯利恒疯人院气派的门口。
伊丽莎白感觉奇妙极了,有点探险的激动。
疯人院的保卫十分严密,在缴纳了门票之后,不仅不允许仆人们进入
,就连一些绅士炫耀的小武器也被要求暂由护卫保管。他们的说辞是,每天参观疯人展的有不少达官贵人,一方面为了客人的安全考虑,一方面也是保护疯癫病人,免得客人被他们吓到用武器伤了他们。
小姐的伞和绅士的手杖当然不在内。
因为小费的原因,门口的仆从还殷勤的告诉他们,可以用手杖和伞来逗弄里面的疯子。
“他们比野兽表演更好看,像稀有动物那样。”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