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心头像是窝了一团野火,烧的她理智都在崩塌的边缘,这一瞬间所有过往的事情在脑海里连成了一条线。那些曾经被忽略的细节,还有不可思议的巧合,几乎都在明晃晃的嘲笑她有眼无珠。
“停下!别的事一会再说!”伊丽莎白声音冷的像冰,眼里却藏着火,她拒绝看达西先生。
威克汉姆盯着地板上那个似乎还在冒烟的小洞,仅仅离他的右脚不到一英尺。他猛地转过头来,像看到魔鬼一样惊恐的望向门口的漂亮姑娘。
黑色长裙外面套着白围裙,却根本不像个女仆的小姐正注视着他,居然还抬着手:“您可以继续向前跑。”
见鬼的漂亮小姐,这就是个疯子!
威克汉姆腿一软,跌坐在地板上。
伊丽莎白没搭理达西,径自绕过威克汉姆,走到简陋的床铺前:乔治安娜还晕着,她呼吸平稳,身上的衣物完好,脸和手也没露出别的伤痕。伊丽莎白松了一口气,纵然胸中有滔天。怒火,她也希望这个小姑娘好好的。
“我的女仆可以帮忙送乔治安娜回去。”小姐扬扬下巴,准备离开这场不该她上场的剧目。
先前所有期待都化为浑浊的水,让人憋得难受。伊丽莎白觉得再与面前这个骗子先生待在一个地方,她会忍不住把被怒火烧滚的情绪全部泼到他身上——事实上,到现在还未恶语伤人,
已经是伊丽莎白小姐涵养好了。
任谁也受不了这样的捉弄!爱上的居然是巴不得远离的人,巨大的荒谬笼罩着她,伊丽莎白拼命告诉自己,这位达西先生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是她最不想招惹的人,不知道她的心结,不知道那个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爱情……小姐不敢细想,她怕自己当着这群不值得的人流下眼泪,暴露脆弱。
达西先生也被这变故惊得方寸一乱,在伊丽莎白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把握住了小姐纤细的右手臂。不知道为什么,达西先生有种直觉,莉齐小姐一旦离开他眼前,就会变成林间的岚烟,再也寻不到握不住,他会彻底失去她。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跑掉了,我的人马上就会把她找出来。”达西强忍心慌,尽量理智的说:“这个旅馆没有其他客人,暂时还安全,我得把这件事情在这里了结。”这件事不能叫别人知道,达西的两个心腹,一个去追逃掉的人,另一个去接达西家的家庭医生,在知道事情后,达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声音低低的,好似哀求:“我的男仆可以信任,但只有他一个,你帮我把乔治安娜安置到隔壁的房间好吗?”
伊丽莎白被他的掌心烫的眼睛一热,她沉默的点点头,门口像小塔一样的拉卡沙立刻进来抱起瘦小的乔治安娜。
拉卡沙一脚踩到地上威克汉姆的手,这个没骨
气的男人立刻大叫起来,有黑奴血统的贴身女仆警告的看向他,差点把他的手腕踩折。
被惨叫声惊醒的伊丽莎白动了动手臂,她会留下两个女仆照顾乔治安娜,小姐自己要马上离开:“放手!”
达西先生嘴唇动了动,难过的看始终不愿意和他对视的小姐,低低的说:“我能请莉齐小姐留下来帮我做个见证吗?”
这位绅士的手固执的握住小姐的手臂不愿意松开。
伊丽莎白几乎要气笑了。凭什么呢,这位先生居然还能提更多请求?何况现在他还要称呼她‘莉齐’小姐?
这简直就是在提醒她那些曾经美好,现在却可笑的情意!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简直要凝滞了,多亏了他们有位乐于助人、甘于牺牲的好丑角——威克汉姆先生把握住了这一点机会,他在那对男女别扭的时候直奔房门,一手捂着受伤的手腕,踉踉跄跄要逃出去的这位先生勇敢极了,那位小山似的女仆离开了,他能逃出去!
砰!
威克汉姆先生被一脚踹回屋里来,狼狈不堪的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停下。
他艰难的抬头看那个疯小姐,简直要哭出来:哪位小姐会雇佣这么多黑鬼作女仆!她真不是个疯子吗?
“你看,”达西先生马上说:“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看在我们情谊……不,请看在乔治安娜的份上。”绅士盯着小姐的脸,觉察到一点迹象,立地明智的改口。
伊丽
莎白的眼神跟威克汉姆对上了,还保有理智的小姐的确心有忌惮。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一种无力的宿命感,她自己努力逃开,却又回到那条路上来,爱上的威廉先生居然就是费兹威廉·达西!那么莉迪亚呢?
还有乔治安娜,她的女管家早已不是杨格太太,她却仍然被这位太太卖给威克汉姆,甚至差点受到更大的伤害。
乔治安娜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伊丽莎白不得不正视,在那位夫人的记忆里算的上所有悲剧导火索的这位威克汉姆先生。
“……先生!”达西先生的贴身男仆将一个身形丰满的女人提拉进来。
“姬玛!”角落里的杨格太太尖叫一声冲上来,连抓带咬的迫使男仆松手,她把这个带着兜帽的女人抱在怀里,慌慌张张的抚摩她的脸,“我可怜的姬玛,他们有没有打你?”
兜帽落下来,女人意外的十分年轻,和伊丽莎白差不多的年纪。
伊丽莎白冷眼看杨格太太的样子,又打量那个一声不吭却望着威克汉姆流泪的年轻姑娘,突然决定留下来了。
小姐的气很不顺,她不能带着这些恶气回家去影响玛丽。至少她得弄清来龙去脉,否则可能再没机会了——鉴于伊丽莎白决心要与达西一家断绝往来。
“放开!”小姐抬起下巴,命令道。
达西先生的眼睛黯淡下来,他动动手指,没反抗的任小姐的软绵绵的掌心扒拉下自己的手。
伊丽莎白转身坐到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扶手椅里,右手里提着的枪哐当一声放在手边的小方桌上。
绅士的眼睛亮起来,像落入了星光。
*
姬玛是个年轻漂亮又多才多艺的姑娘,她穿的好吃得好,甚至比她寄养家庭里本身的女儿都要过得富足。
可那家里远不如她的姑娘都有人追求,而且马上就要结婚,姬玛却在社交圈里无人无津。
因为她不仅没有财产,而且没有姓氏。
她是一个不名誉的私生女。
这在当地无人不知,所有正经的青年都被父母要求不能和她来往。姬玛生活的村子偏僻且道路难走,当地的社交圈子极为闭塞,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就是猜测姬玛的父亲是谁,将来谁愿意娶她。
不过杨格太太回来时除外。
大家都知道杨格太太是大户人家的女管家,她每年的薪金足有四十英镑。在英格兰,管家和仆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群体,前一种受人尊敬,后一种招人轻视。
杨格太太会送一些城里时髦的料子首饰给村子里的人,有时候还能给乡下姑娘介绍一些诸如女仆和女招待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