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桢低下头,“二十一岁。”
他淡淡嗯,“你母亲生你那年,二十八岁。”
他始终以为,自己会比她先走,却万万没料到,她这样早便丢下他而去。
他千算万算,漏算她如此命薄。
幸而风风雨雨几十年,他爱她至深,至忠,他算是在她身上,没有半点遗憾。
“你母亲身子弱,年轻时日子苦的缘故。你在她肚子里闹腾整整七个小时,几乎要她半条命。她吊着那口气,握住我的手,哭着对我说,无论如何,保住你。”
他手指掠过她酣睡的眉眼间,“或许你从小到大,听过她许多流言,可她爱你的心,与天下母亲没有分别。”
乔桢听到伤感处,失声痛哭,良久后,那沉闷的哭声渐渐止住,乔川合住书本,端起桌角快冷却的茶,往沙发走去,旁边花台上长青的君子兰彻底枯黄,他目光落在沾染了一层浮灰的围棋上,随手掸了掸,对乔桢说,“来,我们下一盘。”
乔桢回过神,抹了把眼泪,“父亲,我棋艺不精,怕气到您。”
乔川饶有兴味拨弄着钵盂内的白子,“你气我的错事还少吗,怎的现在幡然醒悟了。”
乔桢破涕为笑,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枚黑子,定在一角。
他挑眉笑,“哦?竟敢锁我的阵。”
“我幼年时父亲教我下棋,告诉我如何先发制人,如何请君入瓮,掌控上风,这一角是最有利的。”
“倒是记得清楚。”乔川的白子落在相对的位置,又接连博弈几枚,黑子先发制人果然很奏效,逐渐显现出围困白子的七杀阵。
乔川对下风之势视若无睹,淡定行走着乔桢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路数,“我教你下棋,不是为输赢。棋局,是庞大的官场,也是诡谲的商场。走什么样的招,入什么阵营,就是你的手腕,你前途的长远。”
乔桢十分紧张盯着棋盘中央的双活阵势,十颗黑子八颗白子先后陷入重围,两个空,一死一活,乔川忽然毫无征兆填进了死棋的空中,他立刻叫吃,夺走了周边几枚白子,“父亲,您死了三子半。”
乔川似笑非笑,“是吗,那恭喜你开了好头。”
乔桢终于吃到猎物,又迫不及待布局,想要再吃白子,乔川不急不缓,继续提点他,“不要相信任何人,甚至有些时候,连你的眼睛和直觉也不要信。你只能相信现实,相信已经形成的局势。”
乔桢疑惑问,“局势不会造假吗?父亲曾经智斗周怀海,智斗常秉尧,不都是虚张声势瞒天过海,这局也有真假之分。”
乔川执子的手一顿,“我忘记了,你道行还不够。”
他说完笑出来,“学会布局,破局慢慢就会了。你无法识破的,别人也未必,所以局大多数都是真的。”
“那我该如何破。目前盛文最大的敌手,是荣达集团。”
乔川接连在一个三星阵内落了四子,“荣达现今两个项目在同时进行,你的想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