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这件事跟涂坦没有关系,你这样伤害他妈妈,要怎么算?”
“那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合,我哥溺亡那天他刚好救下了你?哭着让你什么都别说,紧接着又彻底失踪了,你觉得这都是巧合吗?”于思野反问王多多。
王多多明白了,于思野现在压根儿就不相信他哥跟工厂失窃案有关系,可能都不行,就更别提确定了,他在潜意识里,就压根不认为他哥有问题。
“我不觉得这都是巧合,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我们可以问盅叔,问萍姐,问我姑父,问你妈你爸!”
“要是那么容易在你没来的时候我早就都问出来了,现在我等不了从他们这帮老顽固的嘴里抠事实的那一天了,涂月妈妈的病,可能也等不了,既然她不肯配合治疗,那我就必须要在她下一次发病前,尽量让他儿子知道这件事,这样他才有可能出现。”
于思野终于说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其实当他得知涂月妈妈生病这件事的时候,利用她的这个想法,就已经生根发芽。
而王叔的话,让这个想法在于思野心里疯长,他需要快速寻找真相,证明他哥不是,不能,不可能。
王多多站起来,看向于思野的双眼中有从未有过的冷漠,她很认真地说:“我答应和你联手,不是答应和你联手伤及无辜的,更何况她是我救命恩人的妈妈,我告诉你,我不会坐视不管,让你这样伤害她。”
王多多说完,转身就走。
这回于思野慌了,他站起来急忙去追王多多,但没办法,他得拄拐,上次王多多把他推下去是自愿又把他扶上来的,这次她铁了心要抛下他,他是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已经很晚了,王多多一回到姑姑家,就看见姑姑家门口摆着两桶乳胶漆,好像是要搞装修的样子,家里没人,姑姑还没回来,姑父也不在,她去姑姑的卧室,打开灯看了看,又去弟弟的卧室开灯看了看,没有太大的变化,家里也还是有姑父的物品,她猜不太出来姑姑和姑父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走到厨房,先给姑姑熬了一碗生姜红糖放在保温桶里,又写了张字条贴在桶上,简单洗漱一番,就回弟弟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王多多睁开眼睛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拿手机,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估计是让于思野打没电的,他昨晚打了很多电话,她一个都没接。
姑姑见王多多醒了,便问道,吵架了吗?
王多多摇摇头。
“没吵架就好”姑姑说“起来吃饭吧。”
王多多把手机又塞回枕头地下,没有充电,先去洗漱,然后坐下来吃姑姑做的早饭,姑姑意外的上午没有出门,而是也陪着他安安静静地吃早饭,其实她只知道姑姑下午要穿糖葫芦,晚上要卖糖葫芦,却不知道她一早出门是要干嘛,她也从来没问过,姑姑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过。
今天不太一样。
姑姑问:“一会儿还回养老院?”
“不回了。”王多多说。
“那还是吵架了。”姑姑小声嘟囔“没事儿,不去就不去,今天帮我干点儿活儿。”
“什么活儿?”
“刮大白。”
吃完饭,姑姑拿过期的顺阳晚报给王多多迭帽子,说一会儿用得上,这种迭法就是王多多小时候他爸总迭给她哄她玩儿的那种,那时候她就没学会,现在不仅不想学,更是连看都不想看,一看见就免不了想起她爸她妈,她想起来就很烦躁,所幸拿过期报纸翻着看,她发现顺阳晚报有两页叫做市井生活的版面很有意思,都是顺阳老百姓自己的小事儿,有家长里短,有病事警情,杂七杂八的,短小精悍,言简意赅,好玩儿好看。
姑姑的另外一份工作
迭好了帽子,一人一顶,姑姑拿起长长的粉刷工具,沾满了白色的乳胶漆,最先出手的地方,竟然是姑父给他俩瘫痪的儿子画在天花板上的画。
姑姑仰着头,高举着工具,一刷子下去,那颗闪耀在她儿子整个人生的小太阳就没了。
”姑……“
王多多带着报纸迭的帽子,忍不住想叫住姑姑。
“姑,你想好……”
可姑姑好像没听见似的,她的动作流畅而决绝,紧接着,是那些茂密的树,还有房子,雪人,小花……他弟弟生前的小世界,就这样被姑姑一笔一笔的磨平了,再后来什么都没有了,整个天花板,一片空白,重新回归到弟弟不曾出生过的样子。
姑姑好像失掉了所有的力气,她咣当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工具,然后叉着腰,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说:
“这回好了,又是干干净净的了。”
王多多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知道天花板上的画儿对姑姑来讲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象姑姑得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让这面墙又重新回到空白,t这是她关于儿子的唯一的念想,她连这个都亲手抹掉了,那她是真的要决定离婚了。
王多多从后面冲过去,一下子抱住姑姑的后背,她哭着说:“姑,我对不起你!”
“这有啥可道歉的,我还得谢谢你呢,这回没了老郑,我终于能去南方过冬了,我听别人说海南那边气候老好了,多年的脑血栓到哪儿都通常了,有生之年我也去感受感受,要是真那么好,我就再也不用吃降压药了,你这属于救了我,多。”
姑姑拍了拍王多多环在自己身上的手,安慰她。
“你要走了吗姑?”王多多问。
“总吃药也不是办法。”姑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