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选择直接说出来?他要是早些知道真相,至少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说出来又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需要任何廉价的补偿和忏悔。至少未来三年内,你在这个位置上,对我更有利。”
闪电洁白,转瞬即逝。
光影将霍决的脸切割出一层凌厉阴影。
霍赟无言沉思,良久,才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因为我既可以替你挡明枪暗箭,又可以替你履行不必要的义务?”
“譬如跟霍瑾安周旋,又譬如,娶哪个连样子都记不住的女人。”霍决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所以,你这样贸贸然摊牌,实在搞得我很为难。”
“你连这个位置都不要,就这么自信,不怕我把你踹出局?”
“我不认为你有那个能力。倘若真不幸沦落到那个地步,我也有后手。”
“不。”霍赟没有被激怒,分外平静地摇摇头,引他往下说,“假如只是因为这些,不值得你这样将事情复杂化。”
“你还是不明白。”霍决斯文地轻旋茶杯,不辨喜怒地笑了笑。
“利益至上,真相不重要。这种程度的丑闻,涉及三家,要是爆发出来,怎么也不可能压下去。霍氏内部本来就处处暗礁,届时李业珺鲸吞蚕食,姑姑趁机发作,高层乱斗,股价波动,内忧外患。霍铭虎是个废的,老爷子又管不了那么多,到头来烂摊子还不是我一个人收拾?”
“更何况,早早摊牌太无聊了。”他顿了顿,声音饱含冷酷与恶意,“欣赏你们战战兢兢、狗咬狗的样子,反而更有趣。”
时闻心下一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惶惶然之中,既觉酸楚,又觉陌生。至此才意识到,霍决之所以甘愿蛰伏在欧洲,不是不争,而是一开始就势在必得。
“你把这一切当游戏。”霍赟目光一片沉寂,“恭喜。你快成功了。”
“我玩得很认真的。”霍决彬彬有礼颔首谢过,“虽然是简单模式。”
“那她呢。”霍赟话锋一转,心照不宣隐去名字,“她又做错什么,你要将她卷进这滩浑水里。这一切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回,沉默的人换成了霍决。
他敛了敛眉头,神色难辨地望向窗外湖水,“她差点就成了我嫂嫂,不是吗。”
霍赟一字一顿,克制隐忍,“就因为我喜欢她,跟她有过婚约,所以你拖她下水。”
“就算你喜欢她,她也不可能再喜欢你。”霍决答非所问,语气颇有些古怪,“她是容易哄。但我不认为,她会对沈夷吾的私生子产生多少同情心。”
“你在乎她。”霍赟笃定道,“既然在乎,为什么还要拿许朝诚和沈氏做交易?你明明知道她有多重视这件事。”
电闪雷鸣的瞬间,阴暗与光亮凝滞并陈。
霍决态度散漫,言语却平铺直叙,格外简洁冷静。
“一。帮你维持废物人设。免得你真帮她做成了什么,她又要心心念念。”
“二。李朝诚一个背信弃义的瘾君子,本来就没几年好活,换一条产业链升级,再加一个新项目整合落地云城。这笔生意,稳赚不赔。”
“三。”霍决皮笑肉不笑,口吻危险地沉下去,“你确定这里面的东西,值得我这么多句真话?”
霍赟无视他话中警告意味,“你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就不怕有朝一日让她知道?”
霍决拿起文件袋,起身离席,不欲多谈,“她没必要知道这些。”
“你当她是什么。”霍赟紧跟着起身,咄咄逼人追问,“一个解闷的玩具?一个趁手的把柄?还是一个用以炫耀的战利品?”
“她?”霍决沉吟半晌,好整以暇地回应,“——她是这场游戏的头彩。”
“你是在乎她。”霍赟冷冷断言,“但这点在乎的程度也有限得可怜。你根本不爱她。也不可能爱她。”
“这重要吗。”霍决阴沉地笑了,“我爱不爱她,她都必须爱我。”
雷霆轰鸣。
雨声渐响,涛声隐隐。到处都是湿淋淋的一片,凛凛充塞于狭窄的天地之间。
“老爷子早早定下婚约的那套,虽然是过时的陋习,却也不是半点用处没有。”
“当年许的,是霍家的长孙和时家的女t儿。”霍决森冷又专断地宣布,“她本来就该是我的。”
“事到如今,你还娶得了她吗。”霍赟侧身挡在门口,语调生硬,“你跟俞天心订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她很快就会回英国读书。无关紧要的事,不会打扰到她。”
“霍俞两家联姻,这么大的事,你以为能瞒得住?她不是你在外面养的什么小东西,你这样置她于何地?”
“家事。不劳费心。”霍决冷冷道,“她心软,离不开我。我也不像你,事事受制于人。”
“你敢把自己做过的事逐件逐件告诉她吗?你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敢向她透露半分吗?”霍赟捏紧拳头,极其罕见地情绪外露,“你要怎么报复以前的事,我都接受。可她是最无辜的一个。你利用够了,好聚好散,放过她!”
这句话好像触及了什么逆鳞。
“放过她?”霍决嗤笑,眼神狠戾,似有冷火在烧,“她只有我了,离开我,能去哪里?难不成去你身边?”
“天大地大,她想去哪里都可以。”霍赟下颌绷成一根即将断裂的弦,“除了你我,也总有配得上她的人。”
“都快自身难保了,还这么挂念她。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