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铮回头望了器皿里悬浮在溶液中,一动不动的人一眼,问道:“他从始至终有说过话吗?”
问“说话”有点过于草率,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可能连眼睛都没睁开过几回。
虽然睁眼不一定能看见外面的事物,但是个很好的判断死与否的方式。
光脑的糙汉音破防不已:“我通过检测他的脑电波得出的结论,骗不了我。”
“我每天兢兢业业地给他一字不落地播报节目内容,还附带着大量的详解……他怎么能……呜呜呜……他没有心……”
俞铮:“……”
咱也不知道这么通人性,玻璃心,易破防的玩意儿造出来干吗,可能是闲得无聊,特意造一个出来解闷用的。
后续光脑终于消停了,因为它通过俞铮的口头批准,已经转用模仿俞铮的声音进行播报了。
这次的脑电波相当稳定,一直都是上下浮动较大的波浪线,基本没有断过。
光脑越发满意,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解锁一个新职业了——播报员。
稳住,能拼才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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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肆一觉醒来正值上午,朦胧中睁眼瞥了一眼时间,九点十五分,眼睛又闭上了。
还行,不是很早,但不影响他接着睡。
不过很快他又打了个寒颤,吸了吸鼻子,他又将毛毯往身上扯了些,但依旧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袭。
他翻了下身,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他记得昨晚睡觉时明明裹紧了毛毯来着……
他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全身被毛毯裹得严严实实,正纳闷时,余光中扫见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个子看着还挺高。
祁肆没看仔细,就已经再度闭上眼睛不动了。
但这次他的回笼觉没有得逞,因为与梦境里一模一样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畔,那是整个无尽黑夜中,祁肆印象最深的一句话。
“醒了?那就别再装睡了。”
声音透亮,还带着点慵懒,很是悠闲惬意。
但他又紧皱了下眉头,心下隐隐约约不安心的感觉告诉他,或许不止这一句,应该还有另外一句。
但正当他屏气凝神想要听清时,梦境却在此时,戛然而止了。
正巧俞铮抬眼扫过来视线:“终于舍得醒了?”
一瞬间恍如隔年,祁肆居然下意识地觉得,这跟他在实验室里所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可是很快,脑内又出现一种声音告诉他不可能,与他当初待在同一区域内的,只可能是改造人。
而改造人虽然身体各项体能指标比普通人强上不少,但也不可否认,他们拥有与普通人类一样的寿命,甚至由于实验药剂的摧残,寿命直接对半砍也不一定。
但祁肆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种预感——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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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悬浮车在雨幕中驰行时,雨滴也丝毫不虚,瓢泼大雨下,轰隆雷电已经有了震耳欲聋,撕裂苍穹之势。
大雨好像决心与他们过不去,在两个小时前,俞铮前脚刚踏出大门一步,雷声已然轰鸣而至。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雨滴不仅没有半点减缓松懈,反而越下越急。
在悬疑剧情里,最忌讳案发现场下雨,因为不管是冲刷抹去犯罪痕迹的雨水,还是震耳的雷声,都无疑是个很好的帮凶。
今天俞铮出去的格外顺利,除了被安保队长强制佩戴在手上的定位手环外,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出了大门。
之前直播时设置的层层防治还在,明明什么都没变,但他明显觉得现在比以往少一些肃杀的氛围感。
看安保队长的表情还像还挺愉悦的样子……难不成,最近发生了什么喜事?
在副驾驶位置上观望窗外风景的俞铮发现了一些端倪,貌似在日程安排这一块,已经完全没有了直播这项娱乐项目。
说起直播,俞铮有很多想要吐槽的,如若有机会,他挺想扒开那些商讨着“如何教实验室的人引蛇出洞”的领导们的脑子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一天一夜的激烈探讨,就得出“将俞铮以直播露脸形式作为诱饵,稍微疏松防范,钓鱼执法加以捕捉”这样的出色结论出来。
这就好比钓鱼,放上肥妹鱼饵,一甩钩,鱼线带着诱饵沉入水底,贴脸开大对着鱼叫嚣着:你来咬我啊,有什么区别。
组织成员的确也没有惯着他们在网上疯狂叫嚣,猎物近在咫尺,却隔着通讯器屏幕,压根触及不到。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抛以相似的诱饵相试探,敌情一试便知深浅。
俞铮回过神时,才发现车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
车窗之外灯火阑珊,竟在半山腰上,建有一家旅馆。
天色黑得并不彻底,只是这乌压压云层中劈下来的雷霆闪电有些骇人。
祁肆将车靠在路边,距旅馆正门还有一段距离,雨滴扑打上车窗,隔着雨幕,道路旁绿色的树,橙黄色的灯光以及刷着棕褐色木漆的门窗,所有映射在玻璃窗上可以窥见的一切色彩,都被雨滴滑落留下的湿痕切割成数块。
祁肆望了下天色,正要问副驾驶坐上的人,需不需要等到雨下得小了再下车时,一只指腹跟掌心满是薄茧的手敲了两下车窗。
车窗往下降了些,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但因为年龄大了,那张脸皮就像枯树的皮,满是褶皱与坑洼沟壑。
老婆婆冲车内两人笑了笑,眼角泛起褶皱来,同时塞进来一把墨绿色的伞。
“是前来住宿的客人吧,山路奔波,一定累坏了吧,不妨进屋喝两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