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爱降临的时候就是这样?不需要太多的时间确定、不需要长时间的相处培养感情,就能够知道这辈子就是这只鸟了。
可……可是明明不久之前,朱云深还说喜欢他啊,还坚定不移地觉得他们是伴侣啊。
虽然相爱是个误会,但因为不是两情相悦,所以自然而然地也就不会喜欢了吗?
那这样的喜欢是不是未免太廉价也太虚假了一些啊……
而还没等安澄将混混乱乱的思绪整理清楚,那只雌隼就对朱云深刚刚的那番话做了回答。
“我觉得你说得对。”雌隼的声音要大得多,也要雀跃得多。“这些就是我想要的!!!你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太……”
听到这几句话,安澄的脑袋突然地一空,心跳鼓动到了一种几乎要跃出胸膛的速度,让他有些难以呼吸了。
这……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吗?
所以朱云深要和这只雌隼在一起了吗?他们要组建新的红隼家庭,准备在繁殖季孕育新生命了吗?
那他怎么办呢?那这只叫做安澄的珠颈斑鸠该怎么办呢?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从他心中涌现,但每一个都是他自己无法回答的,他的脑袋变得很空很空,最后惊慌失措地扇动着翅膀开始往相反的方向飞。
离开这里,不要再看了——这是他当下唯一的想法,也是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慌不择路的安澄四处乱飞,连自己去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直到和另外一只飞行的鸟相撞,他才被迫停了下来。
“嘎嘎嘎——是谁?!”
两鸟都吃了痛,乱七八糟地飞停在了树梢上。
“啊,是你啊安澄。”
安澄甩了甩有些迷糊的脑袋,看向不远处的隼,“是我,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朱河。”
“干什么慌里慌张的?”朱河展开翅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阿深找伴侣了你去捉奸啊?”
安澄:……
察觉到安澄的沉默,朱河突然兴奋起来,他扇动翅膀落在了安澄的身边,用十分八卦的语气问:“阿深真的找到伴侣了啊?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你又不喜欢他,他找伴侣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谁说我……”安澄下意识地想反驳,话说到一半却紧急地停下了。
朱河帮他将下半句话补完了,“谁说你不喜欢他了?”
此话一出的刹那,安澄的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蓦地轰然倒塌,随后一个可怕却切实的念头闪了出来。
他想,或许他确实是喜欢朱云深的。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爱,是对于伴侣的占有。
决定独自回南方了怎么办?
安澄是个十分现实的乐天派,从来只过好现在的、当下的生活,很少会耗费时间去回忆过去和幻想未来。
所以在成为鸟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还是人的日子了,毕竟那遥远的就像是一个梦,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梦。
然而在他突然清醒地意识自己喜欢上朱云深之后,过往二十多年身为人的岁月一下就涌入到了他的脑海中,逼迫得他不得不去开始回忆。
安澄是一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承了国家义务教育和助学贷款的福读到了硕士,毕业之后立马入行,凭着一股冲劲以及不服输的心理,还有导师的介绍和带领,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或许是他这人不藏事儿、不抱怨,所以行业内的前辈对他也都不错,经常会带着他一起做比较大的单子。
在这样紧密的生活之下,没有利息的助学贷款很快就还清,世界各地不少的建筑也都算写上了他的名字。
导师说他很有天赋、前辈说他很有悟性、同行说他很是勤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指向着一个命运是成为优秀建筑设计师的结局。
那个时候的安澄说不上很疲惫痛苦,但也谈不上很快乐幸福。
他只是在活着,凭借本能和学到的技能活着,所以无所谓谈除此之外的太多。
原本以为生活或许就这样了,谁知道在某一次稀疏平常的熬夜之后,他竟然变成了一只鸟,一只筑巢废柴珠颈斑鸠。
知道自己大概率回不去之后,他像是习惯从前的一切那样开始尝试习惯和融入身为一只鸟的生活。
结果似乎还不错,他看到了从前没有看到过的风景、接触了身为人的时候无法轻易接触到的动物、了解了或许永远无法了解到的动物习惯习俗……也认识了一群和自己物种不同的朋友。
但这样的不错,最后终结在了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只红隼的刹那。
即使他再怎么说服自己、劝导自己,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做不了假,接受过的教育和熏陶也做不了假,这些的分量和比例实在太重太重了,重到即使他现在顶着一个珠颈斑鸠的躯壳,也还是会认为自己的灵魂真正意义上是一个人,而非一只鸟。
所以先抛开同样的性别不谈,就论物种,他作为一个,而朱云深身为一只鸟,他们怎么能够相爱,怎么能够在一起呢?
安澄接受不了。
再者……
再者现在朱云深也已经找到自己命定的、一见钟情的伴侣了,他们现在或许已经恩爱缠绵过了;或许已经在一起寻找新的巢穴了;或许正在商量等鸟蛋出生之后的一切事宜;或许……
总之物种不合适、时间不合适、现状不合适,他和朱云深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匹配不合适。
简直糟糕透顶。
“安澄,你怎么了?”朱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把脑袋往他的跟前凑了凑。“该不会是阿深真的找到了伴侣,而你却正好在这个时候发现其实你早就喜欢上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