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有人迟疑着回答,“我也感觉不到了。”
“对。”
“我也是。”
周围人纷纷响应。
之后,这里便陷入了一阵寂静,气氛诡异。
明少荼将匕首插回鞘里,与月巡相视一笑,抬步走向封印物的位置。
不发一言的众人见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他们走进雨幕,雨水当头淋下时,有人愣了一下,有人则下意识伸手去挡,但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前方那道背对他们的身影。
他站在风雨间,仿佛画中写意的剪影,一手撑伞,一手将地上昏倒的人扶到一起,背靠背坐着,而后将雨伞移至他们头顶,任由自己被淋得湿透。
遍地绿色在他脚边摇曳,越过他,可以看见远山青山碧水,天地一色。
这是众人从绝境回到人间第一眼看到的场景。
“来个人把他们扶上车!再淋雨人要烧傻了!”
然后再被尘云离一嗓子吼醒。
几个小时后,本就忙碌的特属医院再次迎来一批病人。好消息是,这是近期最后一批。
部里的支援人员才刚到地方,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就被分身乏术的医护人员连拖带拽地拉进医院帮忙。
月巡和尤珐继续留在医院,明少荼作为重要的文职人员,负责回部门向上级领导总结说明和写报告。
而本应万众瞩目的尘云离,却在大多数人围簇上来之前,便悄悄躲进尤珐的车子后座,等明少荼处理完手头琐事,再开车送他回家。
彼时天色已晚,雨停后天边架起绚烂的虹桥,直到日沉西山才不情不愿地散去。
明少荼打开车内灯和车前灯,从后视镜扫一眼尘云离,见他正捂嘴打哈欠,不禁一笑:“以后谙城怕是太平不了了。别说其他城市见灵部门的人,就是城内总部的那群领导,只怕也会拿你当珍稀宝物供起来。”
“诶,这就免了!”尘云离的瞌睡顿时醒了一半,“我不想和领导打交道,你看看能不能和他们商量商量,让我继续当个‘独狼’?”
明少荼轻笑:“独狼哪能这么用。不过你如果当真不想应付这些人情往来,我可以帮你推掉。”
“你在总部这么有面子?”
“是你有面子。”明少荼道,“你掌握了消灭邪神的力量,在现在的人类文明里就有绝对的话语权。你甚至不用给出理由,只要提一句不想被打扰,见灵部上下就会自觉贯彻你的意志,哪怕是他城的领导抢人,也闹不到你头上去。”
尘云离对此没什么实感,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那……干掉邪神有奖金没有?”
这不是财迷思想,是每一个兢兢业业的社畜的本能。
明少荼微笑:“我们部长有一沓票劵,一会儿我找他拿几张给你,你往上面填数字就好。”
听到这话,尘云离立刻对自己当下的处境和地位有了实感。
从幸福小区回到内城已经是深夜,尘云离睡眼惺忪地推开车门,挥手跟车窗里的明少荼道别,边打哈欠边走向公寓。
香榆街的夜晚静得出奇,整条街都能听见尘云离的脚步声。接触不良的路灯在头顶闪动,又在他身前身后投下扭曲的阴影,那些影子张牙舞爪地包围着他,又在靠近的瞬间被他轻易踏碎。
“喵呜——”
前方忽然响起一声猫叫,清脆亮堂,伴随着跑动的颤音。
尘云离脚步一顿,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他张开双臂,下一秒,一团小小的毛球便扑进他怀里。
毛球不大,冲劲倒是不小,撞得他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但没等他把怀里这团毛绒绒捂热,他的毛绒绒紧接着就变成了身形修长的青年,反手把他紧紧抱住。
“云离,你终于回来了!”尘文简伏在他肩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颈间,略微有些刺痒,“有没有受伤?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这个拥抱亲昵而亲密,两人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起伏和心跳的跃动,仿佛他们本是一体。
有幽微情愫从中萌芽,尘云离在尘文简身上得到了一种被需要和依靠的感觉,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指节碰触着他凸起的蝴蝶骨,薄薄的衣料被他的体温熨烫得暖热,驱散了尘云离指间的寒意。
“我没受伤,一切都很顺利。”尘云离笑了笑,“吃饭了吗?”
尘文简摇头,如他所料地给出否定回答:“没有,我一直在等你,菜都凉了。”
“正好,我忙了一天也什么都没吃,回家把菜热热,我们一起把晚饭补上吧。”尘云离抵着他肩膀的手稍微用力,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尘文简还没来得及垮起失落的脸,就见他把手递了过来,于是欢欢喜喜地握上去,牵着他往回走。
路灯依旧闪烁,脚下的阴影仍在色厉内荏地翻腾。夜幕浓而黑地横过他们头顶,无星无月,只有夜风环绕相随。
这实在称不上是一个美妙的夜晚,自然也不能算浪漫。
却并不影响他们的好心情。
今夜的平价公寓有一盏灯火长明,还有浓郁的饭菜香气席卷整栋楼。
离得近的几家租户硬生生被香醒,大半夜的饥肠辘辘,满屋子翻找吃食无果,只能边擦口水边恨恨地骂:“这么晚才做饭还做得这么香,良心被狗吃了!?”
宁不凡也是被香醒的一员,所幸家里还有两盒他自制的巧克力——所谓自制,就是把成品巧克力煮融了再放进模具里冷却凝固——本想送给明少荼,奈何被婉拒了,而他又忘了丢掉,没想到刚好在今夜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