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伍躺在病床上,半张着嘴睡着。童真忽然发现,老伍怎么这么瘦?从被子的起伏上都看不出里面躺着一个人。
“项链,歪人,还我项链……”老伍说着梦话。
童真叹气,都到了这个时候,念念不忘的还是这些身外之物。
挂了半瓶水,老伍被尿憋醒了,哼哼要上厕所。
童真扶他去小解,老伍羞红了脸,说:“小玉,咱俩还没结婚呢,让外人看见,对你名声不好。”
说完,自己拄着吊瓶杆子,一瘸一拐进了卫生间。
童真暗暗观察。
掀马桶盖,冲水,洗手,最后还不忘把马桶盖盖回去,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但一开口就不正常,硬是把童真叫小玉。小玉长,小玉短。
他摸摸童真的手,说:“小玉,你的手咋这么大?”
童真:“我是男的。”
“喔!”
隔了一会儿,他又摸摸童真的头,说:“小玉,你的辫子喃?”
童真重复:“我是男的。”
“喔!”
再过一会儿,他又拽拽童真的牛仔裤,说:“小玉,我觉得还是裙子好看。”
童真忍无可忍:“老子就喜欢穿裤子!”
老伍委屈地缩缩脖子,说:“都听你的嘛,结了婚,你想穿啥就穿啥。”
说了小半天的话,老伍有点乏。他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半眯着眼睛,说:“小玉,我有个外甥,亲亲的外甥。他脾气有点坏,还窝囊,但心眼是一等一的好。我以前犯浑,耽误了他,咱们以后可得对他好点。”
童真给他揶揶被子,说:“好的,以后我会对他好的。”
老伍满意地勾了勾嘴唇,又说:“我还有个朋友,叫阿东。他长得靓,会画画,跑得快,还会打麻将,能连糊十把清一色一条龙!”
猝不及防听见别人提起韩东临,童真喉头梗住了。像是终于找到一个人倾诉似的,说话带着点哭腔:“阿东走了,不见了。”
老伍摇摇头,说:“瞎说,我昨天还见着他。”
童真将信将疑:“他在哪里?”
“和我一样,也在医院里喃。”
老伍正要脱口而出,脸色忽然像便秘一样——话都到嘴边了,忽然想不起来了。
“你带我去找他。”童真强行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给他穿衣服、换鞋。
“小玉,我好累哦,不想动。”
“不带我去,我就不嫁给你了。”
“小玉,我一点也不累,真的!”
童真开车带着老伍,在郊区兜着圈子。他们来到一片新建的产业园区,路灯稀疏,巨大的厂房像一个个黑色的巨人伫立在宽阔的马路两旁。入驻的产业太少,四周空空荡荡的,半个小时也遇不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