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松,我打你,根本用不到切磋二字。”
“那……”
罗松看一看周围,除了苏融这个小白脸,其余人都跃跃欲试,心一横应了下来,一行人走到校场,寻来皂衫,拿了长棒短棒,蘸了石灰,抓阄定下次序,便各自打斗起来。
斗了一圈,刀剑大家互有胜负,唯有祝逢春的枪棒,一出手便胜却旁人许多。徐子京叹道:“祝姑娘的枪法,怕是可以独步天下。”
“独步天下还差得远,单是祝帅那边,我便做不到场场胜他。”
“你和祝帅……”
罗松说到一半,想起徐子京叶景扬皆不知道她的身世,硬生生转了话头,道:“你和祝帅比什么,都不是一个年纪。而今他正当盛年,而你正当少年,一个练了三十年枪法,一个练了十年枪法,比得过才是怪事一桩。”
“什么盛年少年,练武又不是种树,三十年的枪法,未必便比十年的枪法厉害。”
祝逢春脱去皂衫,想起二月里和父亲的比试,彼时她刚穿了盔甲,许多地方都不相宜,头两日几乎被打得直不起身。到第五日,她开始习惯盔甲,第一次胜了父亲,往后几日,她胜得越来越多,到第十日,她已和父亲各有胜负。
而今两个月过去,她的枪法又长进不少,若是再比一次,她定能一雪前耻。
“你们在说什么,可是在比枪法?”
一道声音响起,迎面走来一位蓝衣男子,正是那练了三十年枪法的淮东路安抚使祝青。
青萍匣中鸣
见他走来,祝逢春挽个枪花,道:“祝帅既来,可是要同我们一起?”
“小儿辈的比试,我掺和进来做什么,便是勉强比了,也只是丢人现眼。”
祝青口上说着,却朝地上踢了一脚,一条木棒打着旋升到半空,被他稳稳握在手上。祝青掂一掂木棒,对众人道:“你们哪个先来。”
“我先我先!”
罗松挤出人群,弯腰抓一条长木棒,搓着手看向祝青。祝青摇摇头,笑道:“上次挨的打还不够么?”
“祝帅忒看不起人,我上次过了快二十招,这次定能过三十招往上。”
“那便来。”
祝青一甩木棒,就地使个旗鼓。罗松提棒搠去,被他抬棒隔住,两人来来回回战了二十余合,罗松心中暗喜,欲要卖个破绽赚他胸口,祝青略一回身,反手一棒敲上他的肩膀,乘他吃痛,祝青一搠一挑,教罗松那棒飞出数尺,轻轻抵住他的胸膛。
“如何?”
祝青收回木棒,脸上显出笑容。罗松揉着肩膀,叫道:“祝帅无赖,明明是比枪,如何却用棒法?”
“枪棒枪棒,凡用枪的,哪个不会棒法?祝将军,方才我和他比了多少合?”
“不多不少,刚刚二十七合。”
祝青看向罗松,道:“离你的豪言只差一点,可要再来?”
“不了不了,这一点,没有三年五载怕是迈不过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祝家这两人,没有哪个是好相与的。东风直截了当,招便会把他打趴,怎么狠怎么来,哪里疼往哪里招呼;祝帅绵里藏针,偏好先周旋一二十合,等他掉以轻心再当头一棒,打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上次说二十招,他便遛他到十九招,这次说三十招,他便挨到二十七招再取胜。
“为将之人,不畏艰难勇于进取才是正道,似你这般稍遇险阻便失却战心,如何做得领兵之将?”
“兵法说了,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1]。而今祝帅胜过罗松许多,罗松自然该避而不战。”
“你这许多道理,可曾对你父亲说过?”
“祝帅,日常切磋罢了,做什么要让我爹知道!”
“罢了,相比上次,你的武艺已经长进许多。”祝青转向徐子京,笑道,“徐都头是山东军的人,照理不该让我指教,只是今日恰好遇见,过两招倒也无碍。徐都头,你可愿意试一试祝家枪法?”
徐子京忙上前拜道:“祝帅好意,子京感激不尽,只是祝将军亦在此处,待祝帅同她比过,再来指教子京不迟。”
“她不急。”
祝青摆了摆手,面上颇有些自矜,道:“祝将军的武艺,放眼整个淮东,都寻不到几个敌手,同她比试,自然要先活动一番筋骨,待四肢都舒展开来,提起十二分心力,才好多上一二分胜算。”
“原来如此,子京愿与祝帅比试,还请祝帅不吝赐教。”
徐子京上前一步,也使个旗鼓,便和祝青打斗起来。斗了三十余合,祝青用木棒抵住他的心口,徐子京放下木棒拱一拱手,道:“祝帅武艺高强,子京受教了。”
“你的武艺也不差。”
祝青握紧木棒,转头看向祝逢春,道:“早闻祝将军少年英才武艺超群,今日难得闲暇,不知将军可愿赐教?”
“谈什么赐教,分明是逢春向祝帅讨教。”
祝逢春掣出木棒,心头晃过父亲往日的打法。他的长处,在于练达老成,他的短处,便是力气比她小些。
想胜他,须在二十招内将他压过,逼他露出破绽;若是拖过二十招,渐渐心神不济,加之经验不足,多半会被他寻到不备之处,败在他的手里。
可若是只发扬长处,不去补全短处,日后遇见久战之局,她又该如何自处?从军两个月来,她每日都要披甲举石,时至今日,耐性已经增长不少,大可改换打法,探清他的谋略,从根上将他胜过。
拿定主意,祝逢春抡起木棒,径向祝青劈去,祝青举棒欲挡,她却偏了一偏,向下取他腰腹。七尺长的木棒,由她使来,竟似游龙一般灵敏矫健,祝青凝了气力,那棒却作一阵纷纷乱雪,与那游龙缠在一处,难舍亦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