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假装酒醉问他愿否殉葬时,少年真愿意陪她一起去死,她却又有些舍不得了。
“叶泽,你其实是个傻瓜吧。不”她叹口气,喃喃道:“本宫才是。”苏明卿最后附身在少年额头亲了一口,又走至外间捡起他书桌上那日没来得及吃上的已经风干的糖葫芦尝了两个,这才整理了下衣冠便走出东宫大门。
夜色中,数百黑衣兵士隐藏在花园两侧一声不吭,彷如暗夜中幽幽鬼影。
“太女殿下呢?”顾阑山见她没将“皇太女”带出当做人质,有些疑惑。
“今夜,有没有太女殿下在场,都改变不了结果t。”苏明卿傲然自信,面对众人抽出腰间寒光凌冽的匕首,扬手低喝道:“众将听令,随我,拿下泰宁宫!”
月黑风急,苏明卿一身玄色披风,眉宇间凝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潮水般的黑甲兵士悄无声息自四面八方逼近泰宁宫。但有守卫发现,来不及示警,俱是一刀割喉致命。
一俱俱守卫尸体倒下,又被飞速清理,苏明卿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及至太上皇夫寝宫,踏白玉阶而上,但见风灯摇曳,朱红大门紧闭,因而她的敲门声在这沉寂的夜里便显得格外刺耳。
大门嘎吱一声开了,门缝露出老内侍佝偻的身影和皱巴巴的脸:“千岁因何而至?老祖宗已经睡下,还请明日再来。”
“呵。”苏明卿懒得废话,伸手一挥,身后的南疆亲兵便已如狼似虎冲入大门,在老内侍惊愕的目光中将他牢牢绑缚,押至一旁。
老内侍仗着自小伺候太上皇夫,整个后宫无论何人见到他都毕恭毕敬,何曾被如此对待,他面露怒容,刚张嘴要喊,一团麻布便被塞进嘴里,所有的愤懑立刻化为呜咽犬吠。
苏明卿大步流星,气势如虹,若遇奴婢抵抗,不等她发话,已有众亲兵冲上前三下五除二解决。
及至内殿,她猛地推开门扉。
殿内烛火昏黄,一股淡雅的茶香自其中飘散而出,与门槛外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一名素衣女子正坐在大殿左面侧身于案前专注泡茶,手法娴熟,正是苏明卿之前遍寻不着的木冰幻。此刻,木冰幻正全神贯注将手中小壶的茶水浇灌于茶盏内,神情温婉,宛若一朵空谷幽兰,哪里会有人想到这个师妹疯起来时六亲不认的模样。
而在殿内正前方,太上皇夫正面墙而坐于虎皮登上,高大的背影彷如老僧入定,花白的长发在烛光中呈现冷灰色调。
这两人仿佛都未听见推门声,又或者说,他们听到了,知道她来了,却毫不在意。
此情此景着实诡异,苏明卿暗自戒备。
她的目光于殿内扫视一圈,见寝宫各处并无异样,这才将目光看定于那对墙而坐的高大背影上。
迈步跨入门槛,苏明卿走上前站定道:“老祖宗,您早该享享清福了,不如搬离宫中,到江陵山庄颐养天年,也省得在这儿陪我们这些晚辈受苦受累”
“我筹谋百年,早就活够,只因一事无法搬离宫中。卿儿,你从前不是最能忍得吗,为何这次不懂事了!”一直端坐于老虎皮椅上的太上皇夫蓦然转身。
他光洁的皮肤苍白如雪,眼睛却闪烁着幽暗锐光,乍一眼,倒像一具突然活动的行尸,惊得苏明卿往后退了一步。
卿儿,他怎敢如此唤她?
从前,只有师父卓青才能这老怪物莫不是仗着以前与卓青有旧,故意这样称呼想套近乎吧?
不对,师妹木冰幻何时能如此坐得住?上一次见她这般温和表情,还是在南疆时,在师父卓青活着时。
难道
苏明卿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又期待又恐惧:“你不是老祖宗,你,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对面的男人大笑几声,忽然一顿,伸手在面皮上一撕,一张坑坑洼洼丑陋狰狞的脸骤然出在苏明卿面前。
苏明卿大骇,待看清他的脸时,眸中的期待却变为失落。
眼前男人确实是她师父没错,却不是卓青,而是她的另一位师父——南疆蛊王木先生!
“木先生,您怎么会混进皇宫?这大半年,难道太上皇夫都是你在假扮?真的太上皇夫已被你杀了?”事情愈发离奇,让原本胜券在握的苏明卿心下忐忑。
她原本计划尽量和平解决太上皇夫,他若同意出宫养老,她便欢送他离开,若不愿,那只能用药物控制,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若无法药物控制,那今夜就大开杀戒。
可没曾想,对面的人是比她更会用蛊的木先生。自己手中拥有的每一只蛊虫与毒蛇,都传自于他。前两条路已经被堵死。
眼下只剩第三条,但今夜夺宫的金吾卫统领是大师兄顾阑山,若他看见要杀得人是木先生,不知他又会不会临阵倒戈,下不了手。
“不,我本就是太上皇夫,也是你们的师父木先生。”露出本来面目的木先生表情很是坦然:“也可以说我先是太上皇夫,后来因南疆不太平,才成为的木先生。”
“您骗了我们所有人。”苏明卿牙根一紧:“既如此,那当年你远赴塞外,寻找妻女也是假的了,你只是因南疆已定,狼越国和谈后重新回到了皇都而已。”
“没错。”
“我师父卓青是否知道您就是太上皇夫?”
“卓青自然知晓,当年拿下狼越国,卿儿你也立功了不是吗?那噬骨的万千蛊虫,还是我传于你如何使用,这才有了平沐城大捷。”提起往事,木先生脸上淡淡,但苏明卿心中已经翻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