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我三年前丧失所有记忆后,”舒宸停顿片刻,“我已经不再信任自己了。”
金发青年借着夕阳的余光,眷恋地看向他精心呵护的白玫瑰花海,他释然笑笑:“呵,连自己都不敢信任,该说不愧是你吗……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情。”
“真狠心。”金发青年的身躯逐渐破碎,面容像粉碎的拼图,一块一块地开始掉落,“但我也不在乎,因为我就是你,自然也同样无情。”
舒宸的呼吸猝然紧促,金发青年悄无声息地瞬移到了他的身后,冰凉的胸膛贴上他温热的后背,细长的手指死命按住他脆弱的咽喉,只要轻轻一用力,他细腻的喉骨就会被轻易折断。
金发青年欣赏着舒宸的挣扎,他的脸色因缺氧而潮红,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很迷人。
舒宸如溺水者一样翻腾,扑起的浪花却无声溺毙于更宁静的深海。
“看看,这就是你弱小的罪过,任何人都可以在鼓掌之间玩弄你。”
“何必自欺欺人?平和的假相经过强制的压抑,”金发青年声调夸张,“它终有一天会触底反弹!会得到更猛烈的粉碎!”
“唔——”窒息的危险触发了身体的自救本能,舒宸伸出紧绷的胳膊,向前上方想拨开紧锢他的手指,可全身都如水中浮木,摇晃飘荡着悬在半空,没有丝毫力度。
快要喘不过气了!
金发青年欣赏够了舒宸迷乱的表情,终于舍得轻而易举地放开掌控的手指,他全身化作黑灰的碎片,啪嗒啪嗒地在往地上掉,温声与舒宸告别道:
“哥哥,就算你无情无义,我也会等你,在顶峰重聚的那一天。”
舒宸被阻断的脆弱咽喉恢复自由,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在深海底部溺毙的人重新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掠夺着必要的存货养分。
夜色降临笼罩整个白玫瑰花园,壮美的白玫瑰生机散尽,再也不复绚烂。白玫瑰的花瓣凋零萎缩,变得黯淡失去光彩。美丽与芬芳的掩盖下,浮现出一座墓碑。
墓碑上浮现出一行金边白底的老旧文字:
【世界经历着昏沉的黑暗,明亮的阳光里挤满愚人。愚人沾沾自喜的昂首,殊不知他们的影子笼罩了他们本身。】
舒宸竭力汲取着氧气,好不容易看清了墓碑上的文字,他尝试着伸手触碰墓碑的冰凉文字,上面的金边逐渐暗淡,随金发青年一样化作黑灰的碎片,消失在了无边夜幕里。
意识尽头的场景轰然倒塌,花园合上了待客的门扉,白玫瑰的花朵凋谢,只剩下仍然锋利的尖刺。白玫瑰园的所有玫瑰聚拢,把舒宸整个人都包裹住。
无处不在的荆棘刺痛了舒宸,鲜红的血液染上银白的发,迷糊间,他迟钝的大脑想:
我这是在哪里呢?
他感觉到一双有些膈的手掌轻抚他的脊背,温柔地给他顺着气。机械的质感游走笼罩了他全身。
——他整个人都被抱在怀里。
舒宸的思维回归,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可身体困乏得厉害,他不想醒来。
郁灼的坚硬钢铁之躯,不再似平时一般的寒冷,他把自己调整成了适合人体的37度,表面的金属也模拟成了真实人类的柔软触感。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好像在对待什么珍贵而脆弱的易碎品。
冰凉的液体注入舒宸的微抬的胳膊,药剂从脉搏流向全身,激发着舒宸濒死的细胞活力。
舒宸被药剂的凉意刺激得一缩,情不自禁地向周围更温暖的热意来源靠去。
郁灼将怀里瑟缩的纯人类抱得更紧了,他单手搂住舒宸的腰肢,阻止纯人类乱动,继续向舒宸下垂的手里注射着修复药剂。
用完的玻璃药瓶啪嗒作响,散乱地堆在一旁。郁灼心惊胆战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掠过怀里人的微弱鼻息。
他不确定,犹疑地又挪到舒宸的胸口,聆听着咚咚的心跳声。
智械满脸怀疑和困惑,像个懵懂的孩童,在惶恐地观测人类生命存活体征。
舒宸挣扎着,从宁静的海底逆流而上,却又被海浪卷回原地。
十足的安全感袭来,他的思维再度昏沉。抵抗无效,舒宸回归的意识也逐渐模糊,灰暗的世界旋转交错,变成了一片漆黑。
舒宸无力摆脱,拖着沉重麻木的身躯,沉溺在了温暖的臂弯里。
云坚带领治安局第三分队的异能者来到研究所时,看到的是出人意料的场景。
满目疮痍的研究所大地上,并没有疑似异种的袭击。救护车发出“嗡嗡”的鸣笛声,医疗人员不断赶来,及时地抢救在爆炸中受伤的患者。
智械们也自发贡献自己的力气,有序搬运着地表的断壁残垣,从倒塌的废墟里挖掘着幸存的生机。
预想中的灾难和恐惧并没有到来,紧急通讯里提到的异种也不见踪影。
路人见到云坚穿着异能治安局的制服,主动热心道:“哎,长官,您也来啦。”
“您是不知道,幸好破晓探索队的郁队来得及时!郁队真不愧是最强智械,他到场后无畏爆炸的厚重灰霾,直冲爆炸的核心区,钢铁机械臂转换成铁锹一铲子下去,清空了半径几百米内的倒塌建筑!”
路人难掩崇拜之情,兴奋道:“唉呦,您还别说,这样简单粗暴地多来几次后,不知道为我们救援省了多少力!大家见到郁队也就吃了定心丸,不畏惧播报音里的异种啦。”
“啧,您瞧瞧,”路人拿出诡域能量探测器,“几分钟前,这上面的数值还一片红色呢,现在已经转为正常的绿色啦。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探测器出了bug,误判为异种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