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干呕到嘴里一丝血腥的味道都没有才感觉自己稍微好了一些,然而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却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那个恐怖的事实。
鬼之始祖不可能生病,就算不是全盛状态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
我不干净了。
这样的念头闪过,无惨情绪更加混乱癫狂,不知道是因为体验了从未体验过的那种事情可怕,还是以男人之身孕育了生命更可怕。
他狼狈的坐在地上,红梅色的眼睛里溢出不知是痛苦的眼泪还是呕吐造成的生理性眼泪。
产屋敷耀哉用衣袖擦了擦还在渗血的脖子,扶着墙坐了起来。
他看着吐到身体都在颤抖的无惨,按了按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昏沉的头。
无惨身上独属于少年的天真之感不见了,他不是那个暂居在产屋敷家求医的少年鬼舞辻无惨了,而是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
但若是说两者间区别很大,其实也没有。毕竟无惨千年来都没有变过,除了身体更加健康,更有力量,他已经自由到了肆无忌惮,蔑视一切生物的地步。
无人约束的无惨自然不会平等看待其他人,也不会反思,所以也不会有长进。
产屋敷耀哉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轻易的把他留在产屋敷家。
人类不需要这样身居高位,会造成种种不稳定因素和危害的存在,持续下去,无惨终有一天会因此而狠狠的摔跟头,无数人在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所以现在糖衣药丸,溶解掉了糖衣,提前尝到些苦味也不算什么了。
无惨恢复记忆不算胜利,产屋敷耀哉武力不敌也不算输。
“无惨。”
产屋敷耀哉走到无惨身侧,染着血的手指搭在了无惨的肩颈上。
“你别碰我!”
无惨声音沙哑地嘶吼出声,只是还不待他做出更多反应,脖颈处便传来轻微的刺痛。
红梅色的眼瞳惊怒的瞪大,无惨尖锐的指甲在产屋敷耀哉胳膊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而后就控制不住的无力软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一个月产屋敷家都风平浪静,不管外界如何躁动,纷飞的鎹鸦有多忙碌,无惨也没有做出任何应对。
如果说从前他只是一觉睡得比较长,在那天咬了产屋敷耀哉以后,无惨的睡眠时间就成倍的增长,清醒的时间几近于无。
或者说,是想醒也醒不过来。
不知道是否因为体内有生命正在孕育的缘故,即使知道了自己被产屋敷耀哉害的强制陷入睡眠,无惨也无法分解掉那些被身体判断为无害的药。
产屋敷耀哉脖子和胳膊上都缠着绷带,他把写完的信绑在了鎹鸦的腿环上,又喂了它一些吃的,才起身走向居室。
推开门就能闻到室内宁静的燃香气味,无惨躺在床榻上,嘴巴微微张合,似乎是在骂人,但幅度又小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产屋敷耀哉向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帮他细心的擦脸擦手,然后和衣躺下。
多休眠对无惨来说不是坏事,因为减少活动可以让他自身的能量得到恢复,不会产生饥饿感。
虽然无惨没有注意过,但其实从他留在产屋敷家,进入退行状态后,就没有进食过除了药剂以外的任何东西。
无惨即使在梦里也努力挣扎着,然而让他恼怒的是,不管如何努力,身体都在自发保护着腹部那团东西,并且依然对致使昏睡和无力的药物视若无睹。
无法醒来的无惨有时候会忘记时间,也忘记自己置身何处,每当这种时候,过去和产屋敷曜哉曾经的相处的过往就会清晰的在梦境中回放。
“先天不足,这孩子很难活到成年。”
“去问问■■大人,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救治他,我们家已经养不起这样矜贵的孩子了。”
胸中无时无刻都在燃烧着怒火,被定义死亡,被嫌弃累赘,被像包袱一样从左边抛到右边。
“这孩子是漂亮,但眼神很不讨喜,而且已经病成这样了。”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酒囊饭袋生来就有健全的身体,还能轻易决定他的命运,践踏他的尊严?
“既然这样,去问问主家吧,如果他们也没人愿意救你,那就只能等死了。”
在路上颠簸了一天的无惨其实脏腑已经冷到快要睁不开眼睛,疼痛到麻木了。
但是只要一想到还没享受过一天普通平常生活的自己要被放弃,无惨就根本无法闭上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也是在这一天,无惨第一次学会卑躬屈膝,硬生生把自己被评价为“不讨喜”的眼神改变掉。
他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就算把承诺给予那位年龄相仿的产屋敷家继承人,也没有关系。
产屋敷曜哉果然没有让他回去,而是收留了他,并且对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强一些。
从周围仆役的态度来看,产屋敷曜哉是一个仁善的人,他不会大声责骂做错事的人,偶尔还会施舍给乞讨的人一些吃的,就连明眼人一看就没有什么用处,甚至只会白费功夫浪费药,没有几天日子好活的鬼舞辻无惨他也全心全意的照顾着。
然而这不是真的仁善,只是伪善。
来自高位者,超出本身应有待遇的全心全意,虽然表面上让无惨看起来过得不错,但过后会像反噬一般,狠狠灼烧吞噬着他的心。
下人更加看不起无惨,所有人都觉得他在被施舍,曜哉是他怎么也还不清的恩人。
那样耀眼明媚的光芒刺的他骨血皮肉都像被灼烧一般幻痛,鬼舞辻无惨只是众多被施舍的人里,运气最好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