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个,李无疏更好奇阮柒为何不收功德改收银钱了。
“你如今魂已养好,暂且不需要功德养魂。咱们挣了做路费,余下的回去后捐作功德,也是一样。”
说话时,李无疏正在客栈拢着满桌子银两算账,顿时就算岔了。
阮柒在三才观捐了那么多功德,竟是专门为他做的?
不等他表达感动,阮柒又开口道:“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一起云游四方。我来算命挣钱,他只管挥金如土。”
他一个人在房间说话,如有旁人在场,恐怕要以为他发了癔症。
边说着,边提笔蘸朱墨,在黄纸上画平安福。
烛光见缝插针地投在他面前的纸上,凝成一句话来。
——你答应的那个人,是我吗?
两簇魂火在琉璃灯盏里舞动闪烁,着急撞破一些显而易见的真相。
阮柒看向灯盏,抿唇不语。
——我若想不起,你就不告诉我?放出这么一个鱼饵,钩着我,直到我想起那些?
“不,无疏,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在做你想做的事,我已经十分满足。”
——只有我想做的事,却没有你想做的事。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都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一双眼睛里只有那两簇魂火,像被光填满的空洞。
虽然他近来常露笑意,但他所有的笑容,都与那两簇魂火有关。
——你在看哪里?我就坐在你身边。
阮柒笔尖的朱墨滴落,在纸上洇开一大圈红晕。
那红晕之中,又浮现字句。
——师尊。
——你将眼睛蒙上。
倘若闭上眼睛,阮柒就无法看到李无疏用光投下的字句。
虽然不愿,但他仍依言取来一条缎子,将眼睛蒙上。
眼前才陷入黑暗,他手背立刻有风拂过。
客房门窗紧闭,烛光平静,哪来的风?
那风却像情人的手,轻轻钩住了他的指尖。
他闭着眼睛,触感变得无比敏锐。
“无疏!”
阮柒想睁眼,但他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
他缓缓张开五指,风从他指缝穿过,似在与他十指相扣。
李无疏盯着他陌生又熟悉的半截面容,不禁有些怔愣。
那缎子纯黑,皮肤却白,像由万年不化的霜雪雕成。
他循着一丝本能,伸手拂开了阮柒胸前的长发,随即感到手掌下的胸口急促起伏。
“无疏……是你吗?”
现在是谁在心绪不宁?
方才又是谁,说自己已经十分满足,一副云淡风轻的意态?
李无疏想调侃两句,却无法发声让他听到自己。
他只能虚浮地抱住阮柒,用尽了浑身解数,才能使阮柒感受到自己。
魂火像油锅煎水,拼命跃动,在窗纸上映出孤独的人影,那是只有一个人的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