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林今日没去练剑,在院子里打坐,师尊在檐下煮茶,看来是在监督他修炼。
谢扶光悄声走过去,坐在旁边,从芥子袋里掏出来了灵果、蜜饯、点心摆在了小茶桌上面。
裴如林那边皱了下眉,谢昭用灵力从杯中凝出一滴水弹向了他眉心,“气息乱了,重来。”
谢扶光暗笑,又往沸开的茶壶中加入了冰糖、羊奶,搅了搅,甜丝丝的奶香味伴随着茶香弥漫开来。
谢昭又是一滴水砸在裴如林眉心,“浮躁,再来。”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裴如林睁开眼揉了揉红通通的额头,指着谢扶光朝谢昭抱怨道,“师尊,他在这里,我根本静不下来心。”
谢扶光朝他扮鬼脸,“就是你静不下来心,才更应该静。”
“师尊,我想去练剑,不想打坐。”
谢昭接过谢扶光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那你近日练剑可有收获?”
裴如林不说话,看来是收获不大。
“欲则不达,不如就趁今日问问你自己的道心。”谢昭放下茶杯,看了谢扶光一眼,“你也过去打坐。”
“啊?”
谢扶光早知道还要修炼就不这么早回来了,但师尊话,他只好乖乖过去,并试图再拉个人下水,“师尊,小师妹怎么不来?”
“明月道心已成。”
裴如林比谢扶光还惊讶,“她什么时候成的,我怎么不知道?”
“噤声。”
眼看谢昭又要拿水滴砸他,裴如林连忙闭上眼继续打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和道心,有人求清净,有人愿长生,有人修自在。
意志坚定者道心瞬息而成,犹豫寡断者道心破碎难行。
裴如林是山下小宗门的家主次子,自幼不受重视,他想要当魁,想要成为他师尊一样厉害的人,想要家主正眼看他,摸着他的头顶夸他也很厉害。
可师尊说这些不足以成为他的道,每日修炼所为的也不是别人的赞赏,他有更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他只有每日练剑才会换来家主停留的目光,他想要更多的人看到他的剑,想要他的光芒远远盖过兄长去。
可是比他有天赋的人多了去了,比他努力的人也多了去了,剑术从未赢过宋羽,明月的道心也比他早成,虽然看不惯谢扶光每天懒洋洋的,但在厨艺方面他却很出色,那自己呢?
从他有记忆起,便是四四方方一片天空,那年院子里积满了雪,娘抱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听见前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有人喊着家主回来了,娘也有些激动,抱着他走了两步,又折回屋里对着铜镜梳头,用的是平时不舍得用的桂花香膏。
他站在旁边扣着手,隐约知道是娘常念叨的他爹回来了。
家主长得真高大啊,他在娘怀里只能看到他爹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大步流星,像阵风一样略过他们走向正堂。
“夫人我回来了。”家主拥抱过妻子之后,又伸手将他兄长举起来掂了掂,“我儿长胖了。”
裴如林仰起脸问,“娘,爹爹不认识我们吗?”
滚烫的水滴砸在他脸上,他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
小院里太无聊了,他偷偷跑出去跟着一群人耍棍子玩,那树下随手捡的树枝挥起来也是呜呜作响,他觉得快意,觉得开心,觉得自由。
结果一时忘形撞到了人,他还是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
家主问随从他是谁,为什么在练武场闲逛?
随从说是小院里的二公子。
家主突然笑起来,蹲下来拍了拍他肩膀,“原来是我的儿子,怪不得耍的那几招有我的风采,从今以后,你就跟着你兄长一起来吧。”
裴如林第一次看清楚他父亲的长相,他大着胆子说,“爹爹,娘也好久没看你练剑了。”
“好,这就去看看你娘。”
小院里,裴如林终于看到了他娘亲的笑容。
他将树枝高高举过头顶,太阳的光芒仿佛给它镀上了一层剑光。
父亲的注视,母亲的欢喜,他今日都得到了,而这一切都是源于手里的这把“剑”。
裴如林站在识海里,四周空空如也,脚下是如镜子一般的水面波纹荡漾,他睁开眼,与自己对视。
谢扶光闭着眼昏昏欲睡,就在他即将睡着时,忽然听见裴如林喊道,“师尊,我好像知道我的道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