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哎哟!这后生脸板起来要人命,嘴张起也要人命诶!”
莫非捏起边上冬冬的针线比划起来:“可不敢要婶子的命!还指望婶子教教我,这针线怎么做来着?”
麻婶当了真,凑上来指点他,莫非跟着有模有样地学,还说:“你们不晓得,我们两个是谁有空谁就做针线,只是冬冬心细,比我手艺强。婶子可要帮我赢一回他。”
他这样说,不过是想打消别人对冬冬做针线的鄙视。
冬冬当然知道莫非的苦心,也明白他故意作怪,是想吸引众人,让他们不要关注自己在吃东西。
热粥一口一口进肚,肺腑熨帖起来。
莫非等冬冬吃过了粥,又让他歇一会养养眼,自己把手头的棉鞋帮子歪歪扭扭缝了一拃长才放下,揉着脖子说:“婶子们真厉害,我这学到老也未必能赢了。”
洪小芹凑过来看他缝的,说:“可见你不是干这个的,还是让冬冬来吧,莫糟蹋了针线。人家都说什么尺有长有短的,我看你就适合下地去。”
莫非仰头叫苦:“婶子说对了,我捏这会子针比拿一天锄头还累。”
几个妇人又是嘎嘎笑。
冬冬伸手向莫非要针线,问他:“下晌还要忙吧?”
莫非抓着针线,没有给冬冬,“上午忘带礼钱了,你摸摸二十文给我。”
冬冬一边掏兜儿,一边问:“上二十文?可够?”
莫非也不确定,他转头看向在场其他人,还没开口问哪个,洪小芹就瞪圆了眼看着夫夫俩,嚷着:“什么!哪个叫你们送二十文的?”
意思是二十文多了?
莫非讪笑着说:“我听那边有个外地口音的婶子闲话,仿佛说送三十少了,要送五十文呢,想着我们不算亲戚,送二十文应该够吧?”
听他这样讲,洪小芹问:“你说外地口音的人,里头个红脸的,个头比我还矮,衣肘打了补丁?那是正武的三舅母!人家多亲的,十文都算少咧!你还和她们比?”
夫夫面面相觑,果然是兰婶的好姊妹,连别个的亲戚都了如指掌。
徐巧扇也说他们:“真是两个憨子!你们结契就没收礼,正武成了亲还要做屋,明年说不得又抱娃,你俩能干点啥往回收的?莫做那傻事,给个文足够。冬冬,只管安安心心跟着我们去吃!”
麻婶也笑着说:“哈哈,两个可别呆!我们这样一个村里有来有往的,也才出八文。”
“乖乖,你还出八文,我老婆婆说了,只能给五文,旧年我四姑子出嫁,她家也是给的五文钱。”
“淑玉有时就是会算巧儿,她寻思自己没女儿呢。”
“谁说不是,那年”
一直没吭声的王茶华推推嫂子的胳膊,指指自家的大门。
大伯子嘱咐过妯娌几个,让她们找机会把莫非做了屋的事透露给村里人,今日这场合,真是再好不过了。
徐巧扇马上反应过来,趁着婶子们歇嘴的功夫,假意苦口婆心劝莫非:“小非,你可得听婶子们的,不是咱们笑话你两个,你和冬冬确实不一样!如今你屋做好了,亲也结了,一次礼都没收过,你们俩和大伙走礼就是吃亏的,送几文钱,没哪个能说嘴。”
“啊!小非做屋了?”洪小芹非常捧场,一语点出徐巧扇话里的重点。
众人惊呼,直说:“也不和大伙说”“娃儿真是不得了”“有人要眼瞎”
莫非谦虚:“只是盖了两间坯屋,围了个小院子。”
“那还不尽够了?小小年纪,没爹娘帮衬,村里几个能做到的?”
“你娘能闭眼啰!”
“一步步来,再过些年,和你先人一样,做个青砖屋住!”
如此,莫非有屋走了明路,以后再也不是什么“住破草棚子”的,真正算有“家”有“室”了!
莫非揣了五文钱,临走拜托洪小芹的媳妇王白云,坐席时带着点冬冬。
王白云和徐巧扇都怀了身孕,家里都是安排她们去吃酒席,算是给娃不不。
原本跟着徐巧扇更好,但因村长一家的身份,徐巧扇肯定跟冬冬不在一桌,所以冬冬只能跟王白云了。
莫非安顿好冬冬,才快速跑去刘木生家。
下晌他们要挑水烧水,给阿公老舅们上茶换盏,给灶下劈柴搬柴。等新娘子到了,又要把上午借来的桌凳摆开,安置吃席的人坐下。
活儿不累,却是跑来跑去没得歇。
忙到申时二刻,刘正行大喘着气跑进院子,接亲的人回来了!
整个院子沸腾起来,几个婶子快速把入口到进屋的道儿洒扫干净。
刘正文挑起鞭炮等在院口,莫村长几人端着红绸线和糖盒也候在院内。
王淑玉换了新衣,穿戴整齐挤在大儿子边上。
屋内堂中,喜婆子们也开始布置,蜡烛、蒲团、茶盏、太师椅和刘木生的衣冠,全部摆置出来,等着小夫妻进来拜天地父母。
其他闲杂人等,里里外外挤着,等着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都想抢先一眼看看把正武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到底长什么仙女样儿?
别说他们,孙巧巧也一样好奇,从灶下脱身出来,背着小的,拢着大的,贴在婆婆后面。正武定亲这么多年,家里除了他自己,没一个见过新娘子。
王淑玉看了几眼人还没到,回头说她:“待会莫往前挤,小心炮子吓着家喜,你护着点她。”又拉拉前面大儿子,说:“炮仗一点,你赶紧带着巧巧去屋里,你们夫妻也该喝他们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