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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第1页)

池羽到底是做哥哥的,他退让一步,让肖梦寒先从峰顶DropIn,随后,自己迷信地摸了摸两个固定器中间。

“池羽DropIn!”随着梁牧也一声令下,他也团身减压,在肖梦寒漂亮的S轨道旁边放直板下滑。

他扛着摄像机,在以一个很低的角度,拍他滑行时推开的粉雪。慕峰坡度不抖,流雪不是问题,也不会簌簌地成堆顺着山脊滑落。

相反,他板刃划过的地方,如摩西分海,推开的雪如丝绸似白练,在静止的山峰上流淌。他给古老的山注入了新鲜的生命力。

那一刻,梁牧也突然想到昨天聊天时唐冉亭说的话。

他自己确实和在格凸的状态不太一样,也不仅仅是由视角的转变带来的。多了和池羽的这层关系,按说他应该是多了千万只触角。在霞慕尼他看池羽手磨破个皮都要心痛好久,这点倒是一直没变。要说是什么变了,大概是他以为的那种“魔鬼交易”不复存在了。

几天前,开始正式开始攀登前一晚,池羽和肖梦寒在大本营附近那个自制的简易跳台玩儿到忘我,并肩背着雪板往坡上走。池羽不知道讲了什么笑话,肖梦寒笑得很大声,又被池羽推远。新疆的太阳似乎永不落,好像他俩热烈燃烧着的青春。

监视器后,唐冉亭看到自己手中C300勾勒出夕阳下他们的剪影,激动到落泪。

梁牧也停下来关心她,而唐冉亭按下结束录制键,只是说,也哥,没事,我是开心的。能做这一幕的见证人,我太开心了。

很像十年前的他自己——那是他拍《人生如山》时,钟彦云登顶那一刻他的状态。

在百米冰瀑顶端,举着摄像机告诉自己不要发抖,控制呼吸,在监视器后激动到流泪。少年不识愁滋味,那时候驱动自己前行的,是纯粹的快乐和成就感。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就把这种感觉丢了。他要很努力,交付许多时间和真心,甚至朋友的逝去的生命,才能获得灵感。最近几年,他对纪实摄影和户外探索,都如刻舟求剑一般,自以为经历痛苦才可抵达真实。

可谁曾想,这完全是本末倒置。在霞慕尼他有所察觉,而在慕峰,这种想法愈加强烈,强到掩饰不住,连唐冉亭都有所察觉。

睡前许多个晚上,他俩的那顶帐篷里人来了又去,拍摄计划中所有细节都被反复推敲。而池羽像背九九乘法表一样背慕峰的滑降路线图,不背完就不熄灯不拉睡袋。看着他固执的后脑勺,梁牧也竟没感觉到压力。痛苦正逐渐被一种陌生的,轻快到不真实的情绪所取代。

无论有多少难关,遇到大雪亲手刨帐篷,上山的每一粒米都要自己背,每一口水都要自己用雪来化,追求的底色应该是快乐。他突然彻悟。现在的他,竟然很快乐。

*

摄影组一分为二,一队跟着肖梦寒。红牛出资不菲,他们要保证给肖梦寒拍到好看的镜头。另一队,则跟着他后面几十米的池羽。

一切都很完美。可快滑到C2时,意外还是发生了。梁牧也跟池羽跟得很近,进入拍摄状态的他极为敏感,听得见极为轻微的“啪”一声。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池羽的身体某个部位受伤了。最近这几个月,他也没歇着,资格赛比完,就去霞慕尼爬山滑雪,霞慕尼的片段拍完,在国内学野外攀岩。随后,便是慕峰和未名峰两大高山的滑降计划。

池羽从不抱怨苦或累,可他越安静,梁牧也心里越打鼓。

他滑过去,不顾摄影机还在转,就问他:“怎么了?”

池羽之前的速度过快,是摔出去的,翻了一圈以后,在雪地上坐起来,拍拍头盔示意自己没事。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

池羽也有些难以置信,低头看着自己的板面。

梁牧也放下手里相机,左手按住肩背上的对讲机:“BC,BC*,我们二队Gearcheck。给我五分钟。10点15再过6500,收到回复。”他在跟大本营和全队别的摄影师示意,这是要检查装备。之前他和谭佳宁定下来的通讯频率是每过500米一报,直到C1,那时候她就可以目视他们了。

谭佳宁冷静的声音在对讲机另外一边响起来:“BC收到。”

过了十秒,她按下通讯钮,又问:“怎么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根本不需要检验。太明显了。池羽前脚的固定器主绑带断了。

大部分市面上卖的固定器的设计场景都是零上到零下二十度左右。而七千米高峰上的温度可以冷到零下三十甚至四十度。为图轻便,他当然是没有背多余的固定器。在大本营附近的拉练,自由式的拍摄,到今天,用的是同一块板,同一套固定器。

重压和极寒之下,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变成百分之一,又变成了现实。

“我先帮你用强力胶带绑一下?坚持到C2再说?”梁牧也遇事不慌,确认他没有受伤,心就先放下一半,也开动脑筋在想解决办法。

池羽说:“这个坡度还可以,后面不太行。绑带会影响到我对板的控制,胶带只是一个方向上面勉强可以坚持,比不上固定器。”

王南鸥提议:“梦寒那边……”

池羽猜出他意思:“他自己也要滑降。他也只背了一副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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