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他恶狠狠地瞪着虚空,仿佛在瞪前任掌门,吐出的话仿佛夹杂着他心头的血:“老不死的,偏心到没边了,我是他最大的弟子,也是为玄机门付出得最多的人,他却总是看不上我,许配师妹时想不到我,传位时也从来不会考虑我!
“我儿是半妖怎么了,他那半妖外孙就不是了?若非他与我儿同为半妖,我岂会可怜那孽种无依无靠,早早将他抱养到身边?可那老不死的倒好,知道我儿身世之后,竟想着废了我儿的修为,将他逐出玄机门!我不杀他,难道等着他来杀我儿吗?!
“仙上,求您放了我儿吧,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我儿也只是听我命令行事,您要杀就杀我,杀我吧!!”
“纵你有再多苦衷,可这与岁无何干?”岑双冷冷道,“他敬你重你,何曾伤害过你,而你陷害排挤他时,可曾念过半点旧情?本就是贪心不足、恩将仇报之徒,何必将自己说得那般可怜,不过也对,你这样的人,大概也只记得别人对不起你的地方了——可岁无又有哪里对不起你,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要他死?!”
这掌门摆明不想认下这个罪名,辩驳道:“我没有要他死!杀他的人不是我,当初我也没想过要他的命,我只是叫他杀了……我那时眼拙,误以为您是妖怪,所以我当时只是想让他当着众人的面与您划清界限,要他做不成掌门罢了,不曾要害他的!”
岑双听罢,笑道:“原来您是一片好心,既如此,那我也发发善心,现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亲手杀了你这半妖儿子,我就承认你当初的确没有包藏祸心,继而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掌门愣怔半响,忽然扭转身子磕起头来,反复道:“我错了,师父错了,岁无,阿无,你要怪就怪师父,与你大师兄无关,你跟仙上说说情,不要让我杀我儿啊!……”
岑双觉得这人真是被吓疯了,冷冷提醒他:“别拜了,他那邪魔之名,不是你派人到处宣扬出来的么,怎么,你现在求他,是觉得他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原谅你?他若是真能跳出来,只怕第一个捏死你……”
却忽然顿住。
无他,原本还在他面前假惺惺哭丧的掌门,竟仿佛被人轻描淡写随手一抹,连一个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岑双眸光一厉,笑容落下大半,警惕地朝空中看去。
鸟兽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在半空盘旋。
周围的玄机门众弟子更是慌乱大叫起来:“掌门呢?掌门去哪儿了?怎么天一下就黑了……那是什么!?”
“不知道啊但是好可怕啊救命啊!!!”
“那东西落下来了,来了啊啊啊啊啊!!!!”
岑双直觉不妙。
神念不安跳动的那一刻,岑双便催动了法诀,准备立即脱离青华灯,只是法诀才念了一半,他的神念就被什么东西隔空握住,思维也随之停滞一瞬,等这一瞬过去,岑双眨了眨眼,愕然发现自己的神念竟有了人形,正是他的模样,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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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里已经不是玄机门了,至少不是岑双方才所处的玄机门。他可以肯定。
身陷诡异之地,岑双自不会坐以待毙,虽雾气弥漫将视线遮挡,但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清前路,便一边留心雾气变化,一边小心寻找出路,如此行了片刻,岑双终于听见一些细微响动,顺着那动静轻缓步去,离得近了,才分辨出那原来是潺潺水声。
流水自高峰而来,又于乱石中涌出,汇一汪自然山泉,泉水之上,白雾时聚时散,散得厉害了,便可见泉水浑浊呈黑色,隐约可见一人在其中浮水。
水色黑若乳漆,肤色白如羊脂,只匆匆一眼,连轮廓都未看全,便知不能再看,急急转过身去,开口时,声音有些尴尬:“在下着急寻找出路,这才误入此地,并非故意打扰姑娘洗沐……在下这便离开!”
往来处走了两步后,脚步再一次停住,稍顿,含着礼貌的笑意道:“姑娘既能宽心在此处洗漱,想来是知晓此为何地的,不知姑娘可否穿上衣服,为在下指点一二?”
然而那姑娘不仅没有穿衣服,还奇怪地重复了一遍岑双口中的两个字:“姑娘?
声音冷冷清清,格外好听,却根本不是姑娘!
不仅不是姑娘,还是一个岑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方才按下去的尴尬一瞬间涌了回来,其中还夹杂着异常明显的心虚,岑双当机立断,迅速迈腿,一边哈哈说着“打扰了,打扰了,娘子叫我回家吃饭,这便要走了”,一边急匆匆地向外走,没走多远,不知撞上什么,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倒飞向山泉,又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岑双本就是只厌水鸟,毫无准备地给他来这么一下,可想而知他心中火气烧得有多旺,偏偏这黑泉水十分古怪,虽不至于像天冥海水一样越陷越深,却也极难浮上水面,任岑双挣扎不休,可就是不得章法。
到最后火气都要被淹灭了,那个在一旁冷眼看了许久的人,才终于大发慈悲地伸出一只手,擒着岑双的手腕,将他带出水面。
被打扰一通却还是好心救人的那位尚未说话,另一个反倒得寸进尺,被带出水面的同一时间,便双手双脚地攀到了人身上,想都没想,就要张嘴咬人,好悬被人发现,及时擒住这满口尖牙的凶鸟。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凶鸟双目凶光毕露,被扣住下巴挤成一团的嘴巴即便说不出话,还在不断抗议……当然,也可能是痛骂。
被骂的那个因为没听清,便也当做没听见,稍稍看了岑双一眼,
()便淡声道:“仙羽宫里的?”
岑双忽然安静下来,也不挣扎了。捉着岑双的人见前者似已冷静,便松开了他的下巴。
岑双不着痕迹地观察了番眼前人的面色,在对方察觉到异样之前,藏好其中试探,掩饰性唤道:“岁无……帝君?”
那双颜色极浅的银灰眼眸微微一动,定定落下,问他:“你识得我?”
岑双眨了眨眼。
不知怎的,他这具化身忽然悸动得厉害,仿佛随时能在这双眼眸中散落一地,岑双定了定神,目光与之错开,答非所问道:“晚辈白云间仙羽宫青羽一脉二公主青婳之子岑双,如今代天宫管理人间群妖,混得个妖皇的虚名,为寻重要之人意外来此,敢问帝君,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说是意外,但如今知道停留在这里的人是仙君后,要说岑双的出现与对方无关,岑双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果然,他听到对方回答:“这是我的心魔幻境。”
仙君的心魔幻境……岑双抽回一只手,拨了拨黑色的水面,想起原著中对仙君心魔的描述,心念微动,又问:“这一泉黑水,莫非就是帝君的心魔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