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到了下半夜,她慢慢又睡去。可没睡多久,又醒了,一醒,就想到父母要她嫁赵县长的事,心里马上像刀割样的痛。她开始追溯赵县长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自己的。应该是那天,在礼堂开讨论会,她正在发言,赵县长把她单独叫到一边;当时,她还以为自己讲得好,引起领导重视了;可是呢,赵县长只字没提她发言的事,他只问她的家庭情况。现在想来,他应是那个时候开始打的歪主意。还有,开大会的第三天下午,她在食堂吃完饭,回住处的路上,看见赵县长站在路边一棵树下,在跟一个人说话。她没跟他打招呼,照直往前走了。可没走多远,就听到赵县长在背后喊她。她转过身,赵县长走过来,满脸笑容地问她,这次是不是抽调到土改工作检查组了。她说是的。又问她会议结束后,回不回去看父母。她说不回去。她当时什么也没多想,以为赵县长不过是随便问问。还有,那天开总结大会时,她坐在礼堂前面第二排,她见赵县长在台上讲话时,眼光不时朝她这边望。现在想起来,原来赵县长,他……唉!
&esp;&esp;“喔喔喔……”一阵鸡鸣声从窗外传来,打断宝珠的思绪。宝珠知天快亮了,想着,再睡肯定也睡不着了,现在口也干得厉害,她从昨天下午回来,到这时还没喝一口水。于是,她起床来到火坑房,拎起煨在火坑边的瓦罐壶,往桌子上的杯子里倒,可壶里一滴水都没得。她只好去厨房,往壶里添满水,提过来,挂在火坑吊钩上。她用火钳把埋在灰里燃着的柴兜,刨出来,再“吱呀”一声把后门打开,从外面抱进几根柴禾,放在有火的柴兜上,然后蹲下来,嘴巴对着冒烟的柴禾,“呼呼”地吹着,不一会,火便熊熊地燃烧起来。这时,她坐在火坑边一把木椅上,呆呆地望着火苗子“滋滋”地舔着吊壶。
&esp;&esp;过了一会,宝珠的母亲打着呵欠,从隔壁套间走出来,望着宝珠说:“你起来的时候,我听到啦,我跟你爸一夜没睡。”
&esp;&esp;宝珠不看她妈,也不答话。她父亲也起来了。父亲边往头上缠青丝帕,边从里间走出来,在女儿旁边坐下。父亲包好头,见女儿一言不发地呆坐那里,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脸色憔悴得像害了场大病。父亲看见女儿,一夜之间,变成这般模样,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浓烈的酸涩。这时,他拿起火钳,拨弄着火坑里的柴火,一面在心里想:宝珠虽是他的侄女,但她的容貌,长得跟他特别像,不清楚的人,都以为宝珠是自己亲生女儿。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把哥哥这个唯一的女儿,当宝贝样待。她从小到大,他从没对她说过半句重话,可这次,他却伤到她心啦。
&esp;&esp;父亲沉默了会,想着,有些事还是要给女儿解释下。父亲放下手里的火钳,望向女儿说:“宝珠啊。”
&esp;&esp;宝珠嗯了一声。
&esp;&esp;父亲接着说:“你虽不是我们亲生的,但你一岁多就跟我们啦,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们是把你当亲生女儿养的。你和吴元订亲,实际上,是你爷爷跟我和你妈,共同商量决定的。你说我们没把你当个么子,你这话的意思,我晓得。你是说我们想攀高,要把你嫁给赵县长。宝珠啊,那里是这个意思。前天,赵县长来提亲,我和你妈一口回绝啦。但没想到,今天,郑县长又来给我们做工作。他说,赵县长是为革命,才耽误了成家;又说是组织决定你嫁给赵县长的;还说,你快提拔当干部了,你应下级服从上级。我和你妈见郑县长这么说,就再没做声。郑县长只坐一会,就走了,他走时说,他们后天来接亲。
&esp;&esp;郑县长走后,我和你妈把郑县长的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赵县长如不是为了解放全中国,怎么也不会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也不得把年纪拖这么大,没成家。”
&esp;&esp;母亲蹲在地下,往火坑里添柴,这时,她接老伴的话,抬头望向宝珠说:“宝珠,我和你爸不会瞎答……”
&esp;&esp;宝珠没等母亲话说完,气吼吼地说道:“我哪个也不嫁,我只嫁吴元!只嫁吴元!只嫁吴元!”说时,把头埋进膝盖,又呜呜地哭起来。
&esp;&esp;赵彬喜颜娶新娘,宝珠愁眉对痴客
&esp;&esp;这天早上,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冯家的院子里,后面山上传来一阵阵“咕咕咕——咕咕——斑鸠的叫声。
&esp;&esp;宝珠的母亲在厨房,把煮好的三碗豆皮,来回两趟端到火坑房,搁桌上,然后对坐在火坑边吸烟的老伴说:“你快吃,吃完了,把院子扫下。我去叫宝珠。”
&esp;&esp;母亲来到宝珠床边,俯身喊宝珠:“宝珠起来吃饭。”
&esp;&esp;宝珠一夜没睡,这时听到母亲叫她,就把被子往上一拉,将头盖住。母亲见状,不由得提高声音喊道:“宝珠,时间不早啦,快起来吃饭!快起来!”
&esp;&esp;母亲一连叫了好几遍,宝珠像没听见样,动也不动。母亲叹了口气,回到火坑房,对老伴说:“这怎么得了啊,怎么喊,她都不起来。”
&esp;&esp;坐在火坑边的老伴,没答话,只顾低头吃着豆皮。
&esp;&esp;母亲吃不下饭,她走进卧室,掀开箱子,把宝珠结婚的东西,一样样地取出来……
&esp;&esp;宝珠父亲吃完饭,来到堂屋,把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提起靠在阶沿墙上的竹扫帚,走到院坝,把地下的落叶,“唰唰”地往竹林那边扫。扫了一阵,忽听有人说话的声音,就直起腰,循声望去,只见溪边小路上走来三人,两男一女,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