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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她在城中听闻谢赓从朱雀巷带回两个将死之人,想及谢府仆从已全部遣散,就从草市雇了个丫鬟来谢府。幸运的是,谢赓又一次收留了她。

李秾一边用竹扇给汤药降温,一边注释着榻上沉睡的人。

赵执眉目紧闭,面如白纸,只有急促的呼吸显示他只是在昏迷。他比初次在秦淮河画舫上见他时,瘦了许多。

李秾无意间注意到他左手,那腕上密布着数道狰狞蜿蜒的疤痕,听说那是他在北滦被幽囚之时,为了保持神志而用剑划的。

李秾经历过乱世兵祸,看过遍地生灵涂炭,人命如草芥。如今看着赵执的睡颜想,为什么这个人,出身那么高贵,却也像她一样,活得那么痛苦。

赵执终于在第三日醒来,他一醒过来,李秾就知道为什么他和谢赓会是好友了。

因为赵执和谢赓一样,奇异地保持着跟达官贵人们不一样的习惯,都不喜使唤下人侍候。

只见赵执眉头紧锁,盯着李秾打来给他洗澡的热水,说:“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李秾本也没打算要看一个男子洗澡,心里正愁想着找一个什么理由推脱,听到赵执的话心中窃喜,薅起自己放在榻前没读完的半册书,乐得清闲地躲出去了。

空头管家

赵釴的尸身被收葬在龙虎山,坟茔西望大江,四周林木葱茏。

慕容氏昏睡,敛葬之时只有谢赓、元骥和赵执。元骥和谢赓行过晚辈礼,走到小路之上,等赵执独自祭奠。

赵执用那把赵釴送给他的沉渊在赵釴的墓碑之上刻字,他站立良久,终于在那石碑上刻成:故叔考赵釴。

赵执跪倚在碑前轻声问:“叔父,你这样做,值得吗?”养育了一个对自己有诸多误解的侄儿,却从未解释过半分。为了他和母亲,为了梁州城,最终落得刑场自刎而死。

再没有人回答他。

山间远眺,大江西流,有涛声澎湃入耳。谢赓和元骥站在远处等了许久,听到赵执于石碑之畔放声大哭。

元骥静静地站着,谢赓问:“元主簿,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初入赵府那年,郎君七岁,被大将军逼迫每日早起练武,郎君小小孩童,百般耍赖推脱,大将军就是铁面不容情,罚郎君在寒冬的院中扎弓步……一晃,竟十几载光阴流逝而去。”

谢赓看着远处西流不止的江水。“赵君刃和大将军,何尝不是亲父子?”

慕容氏一刀虽没有刺中要害,但受伤过重,已伤及根本。李太医为当代圣手,总算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只是慕容氏身体虚弱,每日昏睡的时间远多于清醒的时间。

李秾从草市雇来的小丫鬟琉璃,寸步不离在慕容氏床前伺候,李秾只是每日来送药。慕容氏昏睡中总是呓语,忽一下唤云姿,忽一下唤将军,一下又唤赵执。

小丫鬟一心照顾病人,只当是病人的胡言乱语并未在意。李秾却从她睡梦中的那些话推测出不少这一年来京城所发生的事。

所幸在小丫鬟和李秾的照顾下,加上赵执在城中遍求名医,慕容氏终于渐渐康复。

谢赓忙于朝事,吩咐李秾把府中的西院僻出来,给赵执母子居住。可怜因府中没有下人,李秾一个人到东市雇人帮忙,直忙得成为了谢府的空头管家。

李秾和赵执平日在府中低头不见抬头见,越发觉得赵执太不像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每日起居规律得仿佛苦行僧一般。李秾晨起搬石头,都能听到赵执在后院练剑。从冬到春,从未间断。

李秾搬完石头,就去灶房给病人煎药。

春日的早晨,小丫鬟琉璃受慕容氏之托,让她给赵执房中送去一身干净的衣袍。

李秾抱着院中浆洗晾晒好的衣袍,脑子里还想着昨晚在书房所看的书,漫不经心地推开赵执的房门。

“赵大人,衣袍帮你放木椸上。”

屏风之后无人回答,李秾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正奇怪间,突然想起郎中来看诊时说,赵执所泡的药浴不宜超过半个时辰,不然药香入体过久,会令人有晕厥之感。

李秾一想瞬间慌了,放下袍子,转到屏风之后查看。

一幅从未看过的景象映入李秾眼帘。赵执正站在浴桶旁边擦拭身体。李秾首先看到一段男子细韧的腰,“啊”一声一时呆在原地。她以男子身份在谢府生活已久,男女避讳却是本能。

赵执转身,看到谢赓家养马的小厮正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皱起眉头不悦道:“你来干什么?当真无礼,快些出去!”

“慕容夫人让我来送袍子。”

李秾反应过来,觉得赵执实在冷漠,仿佛谁故意要害他一样,那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袍子放下,你即刻出去。”

赵执已将中衣穿在身上,李秾不再避讳,说道:“我只是担心你晕倒,郎中看诊时说药浴久之令人目眩,我听到没动静,就进来看看。”

赵执:“哦……你现下没事,就可以出去了,以后不得转入屏风之后。”

谢赓作为谢府主人都没对李秾这般颐指气使过。李秾想起自己的装扮,大着胆子说:“赵大人,我虽然看见,额……但我也是男子,府上现在就我和琉璃,来送袍子的不是她就是我,你,你为何?”

赵执面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冰冷:“我自小不喜人近身,你和琉璃不必来房中,衣袍放下就好,多谢。”

李秾转身走了。

大约半刻钟后,穿戴整齐的赵执来到马厩,看到李秾在给龙驹喂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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