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李挽之手尚且好说,若是死于禅院走水,那可是督军看管不力之责。
老仵作摸摸花白的鬓发,看着陆蔓,犹疑片刻,佝偻下腰身,“千真万确,督军可命仵作再验,必不会有假。”
督军冷眼授意几名仵作去验,虽然他很不愿承认,但结果如出一辙,确认是火烧致死。
终于真相大白,陆蔓长舒一口气,支棱的羽翼也渐渐软顺下去。
她耷拉下肩膀,疲惫的看了李挽一眼,并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怪罪,心情复杂。
她不欲与李挽过多纠缠,垂头转身,想去陪小果儿,却被李挽一把握住掌心,强迫着贴到他的身侧。
“本王的罪责洗清,但这乱葬岗滔天的杀孽还没了结。”
威严的声音落下,他的身后呼啦啦涌上一圈黑甲禁军。
金属炫目光泽里,李挽扬起手中一卷明晃晃的锦缎,
“陛下圣旨,褫夺建康纪家四代长子纪勇男大将军封号,降为二品下,领武官曹郎,查抄纪府西河直街别院、东厢院等九处院落十八处商铺,收回军饷君恩共t计一万两千两黄金,敦促纪勇男等人交代罪行,听候发落!”
“哐当”一声,锦缎卷轴砸在人的掌心,才见那手握重权的纪大将军,恭恭敬敬伏跪在地。
乱葬岗的行为骇人听闻,震惊朝外。昨日清晨,一经传出,全建康直接炸开锅,闹事声、号哭声,充斥在大街小巷。
哪怕李昀再没有主见,也不可能再任由纪家胡作非为,连夜下旨降罪。
二品是世家与一般寒门的分界,将纪府家主纪勇男降为二品下,纪家瞬间从至高无上的巅峰跌落泥潭,以后便只是建康普通的一户人家。
纪勇男双手捧握圣旨,抬头看向李挽陆蔓。虽然他跪在地上,但脊背挺得笔直,肩脊上是常年领兵阵前炼就的不屈气魄。
陆蔓恍惚想起了初见时,那个从龙腾照壁后面走来的中年将军,那英姿勃发的模样、那骁勇善战的事迹,尚且历历在目。
一切都始于她从别院外经过时,撞见的纪子辉的诡异行径,一切又回到了这处别院。
如今她终于能解释当初种种谜团,可是要追究的对象已经不在人世。
窃贼伏罪了,正义维护了,可她真的胜利了吗?
陆蔓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感慨。
纪勇男自是不甘就这样轻易屈服,
“褫夺封号又如何?镇远军是老夫一手带大,就凭老夫在军中的威望,只要老夫不让,你们无论如何都抢不走兵权!”
“威望?”
李挽挑起轻蔑的笑意,
“纪曹郎觉得,乱葬岗的事情曝光之后,军中子弟还景仰曹郎吗?”
同样上阵杀敌,将士们好不容易用性命换来君恩,纪家却弄虚作假,轻而易举得到所有。
知道一切的将士们,还会为他卖命吗?
纪勇男被问得哑口无言。
也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了,李挽这局谋划,何其深远。
他积蓄这么久,迂回这么久,可不只是要纪府偿命,不只是要军曹职位,不只是要纪家兵权,他还要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