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宿恒摩挲她背:“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一世,我原本就为你而存在。”
什么意思?栖真看进他的眼:“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风宿恒道:“雷恒是我的转世,你说对了,但有一点你也许不知道。”
他眼中有翻涌的感情:“阿恒,宿恒,雷恒……”
意识到风宿恒在说什么,栖真瞠目:“我在五个小时里想过这个,可你、你怎么猜出来的?”
风宿恒摇头:“我是他们,他们是我,时间一到我自然知道。这是本能,不用猜。”
“什么时候知道的?”
“五年前,你走的那天。”风宿恒道:“我脱离吞噬者控制,看你随穿梭仪消失,我脑中涌进很多画面,就什么都知道了。”
栖真悲从中来:“所以这五年……?”
“是,我用五年时间让自己接受;让诺亚、中土和现代的知识在脑中积淀,我就这样过了五年。如今的我,才是你说的整个中土都找不出第二个的风畅。”
栖真哭到不能自己:“在洞底等待的时候,我就想我要怎么办啊!我有了天宫的记忆,变得不再是自己,可现在你说你也拥有三世记忆?”
“世上真的存在‘宿命’这种东西的话……”风宿恒攥着栖真的手,按在自己心脏处:“我不怕成为一个有着三世记忆的怪胎,只为与你相伴,所以真真,时间于我从非束缚,命运偷了我十年,是为了让我拥有你的未来。”
栖真无所适从,需要时间消化,可她心都痛死了。
风宿恒有数不清的好,其中一项就是从不重视自己的牺牲,栖真恨死这点,简直不知如何爱他才好。
凡心很了解爹娘,说他们几日不会出现就一定不会出现。
是夜,金光万丈城蝉鸣阵阵,白日暑气渐消,一道人影匆匆御剑,落地官驿后院。
早过亥时了,后院昏暗,只有小径边的石砌脚灯散发昏昏黄黄的光。
凡心隐身竹林,偷瞧二楼烛火未灭的上房。天热,好几间敞着窗,传出细碎声。
很快,其中一间熄了光。
从黑洞洞的窗户跃进去,悄无声息落地,反手将窗关上。他没往里屋去,就在外间桌边屈指往桌上磕了磕,像在提醒里面来了人。
谁知叩了两声,房内毫无动静。
凡心握拳到唇边轻咳。这声一出,只要房里人不是睡得太死,总能知道来了不速之客,但奇怪的是黑漆内间仍无声响。
凡心挠鼻,用正常音量道:“五年了,还不肯原谅我吗?”
这么说了一句,没等来回应,他自己心头到先升起灰心丧气,赌气般转身要走。
手刚摸上窗棱,就听身后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让你走了吗?”
一股大力推上凡心背脊,将他抵在窗上,低醇的男声在耳际响起:“诚意呢?”
凡心双手投降,哼哼唧唧玩笑道:“我哥威武!”
头顶被人横拍,男声不悦道:“谁是你哥!”
终于得以转身看身后,觐见时穿的军装早已脱下,男人就着黑色丝质衬衣,下身是包裹长腿的军裤,胸口解开两粒扣,露着结实的胸膛。
顺着蜜色的胸膛看上去,修长的脖颈上是熟悉的脸。浓粗的剑眉,高耸的山根,连着下面的鹰钩鼻。嘴唇微薄,唇角天生翘起,但这副喜感的翘唇没带来多少面善,还是这么一本正经。
不过与入梦来的面容不同,过去的黑瞳变为蓝眸,脸部早已脱离少年的稚气,是一张成熟的男人面孔了。
心头泛起酸楚,凡心太清楚,除了被缠地受不了时会出现无可奈何的气闷表情,外送一个大白眼外,其他时候,就别想在这张脸上看到太多外露的情绪。
所以驼暮山最后一晚,对方脸上显露的惊诧和厌恶,在凡心心里硬生生扎根五年。
室内烛火再次亮起,凡心站在窗边抿唇,凝视回去点灯的背影,朗声抱臂道:“弗朗兹·约瑟夫·冯·诺依曼……伯爵?”
男人在椅上坐下,一臂搁在桌上,投在地上的黑影是凡心两倍大。
他们一站一坐,对视着,一时半会儿都不说话。
凡心在这样的审视中喉头发紧,站直道:“朝堂相见也行,不打扰你休息了。”
“以前……”男人终于开口。
凡心呵一声,抢在他说下去前大大咧咧道:“小时候的事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哪能过心?纵使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就让它过去吧。”
冯·诺依曼静了很长时间才道:“那你走吧。”
负气推窗,凡心一顿,又啪一声甩上,回桌边大喇喇一坐:“你让我走我就走?”
“我得问问你!”他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和旁边并排小一圈,这让他非常不爽:“那么多年,你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
冯·诺依曼:“嗯。”
凡心不客气地嘲讽:“除了装哑巴,还会装失忆。”
“只是没必要。”冯·诺依曼淡淡道。
只是没必要说太多,没必要暴露自己。
“为何不早点回你的地方去?”凡心垂眼,有点被这句“没必要”伤到:“没失忆,何必在中土待八年?”
冯·诺依曼也看着地上一双鲜明的影,提醒他过往形影不离的岁月。一个人有多少八年?他留下,总有花费八年都值得的原因。可这理由不能问,尤其不能被理由本身这样明知故问。这让他不舒服,很不舒服,像出独角戏。
可从来都是那理由大言不惭追在他后面,也是那理由不要脸地装醉抱他。
“何必在中土待八年……”冯·诺依曼冷道:“不知道就没必要问,知道又何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