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双方都急,一拍即合。签合同、付款、重新申请牌照等流程还在走,招收学徒、开工制作的事已提上议程。陈夕裴听说双程记的事后,主动替他们设计一款海报,宣传手工制。程一清用手肘撞一撞她:“喂,我们现在可没钱给你。”
“得啦得啦,一场老友。”陈夕裴说,“我可是寄希望于你们成为大品牌,我好放在履历上的。”
成为大品牌还遥遥无期,但难关开始松动。
广东人就是爱凑热闹,看到有人排队,心甘情愿地大排特排。德叔在制作间听说上一批出炉的已售光,想加班加点赶出新一炉。程一清说,不用,不用。
德叔皱起眉心:“点解?”(何解)
“让他们等一等,明天再来。”
德叔觉得程一清莫名其妙。当年还没有饥饿营销这个概念,程一清只凭直觉行事,也无从跟老爸解释。但效果的确好。在天河城附近的黄金地段,每天三个时段,在双程记外的长长人龙,是他们最好的广告。
一周后,陈夕裴为他们设计的新海报又张贴在店门外,大意是双程记在过去七天卖出了一千五百个杏仁饼、一千六百个合桃酥等等,感谢各位街坊厚爱。
双程记刚开业时,因店铺设计、饼盒包装、百年老店新起点、粤港青年创业等特别之处,曾吸引过一波注意力,但品牌跟工厂对他们并不看好。改革开放以来,每年创业的人如过江之鲗,哪条小鲗当真成过江龙了?那些工厂自然是希望蛋糕越大越好,但无奈大品牌下场捕鲗,还让他们出网,他们也只得隔岸观火。
这一观,发觉双程记居然没倒,还活得好好的。昨天排起长龙,今天又上个报纸,说计划年内开分店,他们再坐不住了。
黄厂长诉苦:“让我们不得接他们订单,现在眼看他们越做越大,还要开分店。我们少赚点钱不要紧,但万一哪天他们变成香港程记这样的大企业,在行内有影响力,我们得失了大客户啊。”船大难调头,黄厂长再苦,也没法现在降低条件去接单。此前得罪了双程记,现在再去接单,岂不是要得罪幸福酒家?只得眼看着其他中小厂家主动跟双程记接触。
有厂家愿意接订单,这场火就有了水源,终于可熄灭。
因为这场饥饿营销,还有媒体主动上门采访。程季泽特地提到他们会跟五星级酒店合作。这消息一出,他在背后的许多操作,更顺利了——新找的商场,不愿意给低价、不愿意给好铺位的,开始在条件上更松动。就连跟酒店方走合同,对方提出的苛刻条件,他们也有了谈判的余地。
陶律师打电话恭喜他,又话里有话:“听说程一清帮了不少?”
“你少给我打电话,就算帮我了。”
但他承认陶律师说得对,程一清比他想像中更有用。开会时,他们俩坐在长桌的这头,他看着她的侧脸。她前段时间又剪短了一点头发,发尾稍稍往里面扣着,让她看起来像个女学生。
她说:“限量发行这招数挺好的,我们要不要划拨一个时段,每天继续执行呢?”她看向程季泽。其他人也看向程季泽。
程季泽说:“可以。我们可以推出限量糕点,且上市即打八折。这样一样可以赚,而且会形成广告效应。”
程一清眼睛亮,说对,我们作为新店,最重要的是持续打开知名度。室内空调冷,她披一件孔雀蓝外套,像一只敛起羽毛的美丽的雀鸟。程季泽安静,无声地赏鸟。
第38章【2-22】程一清是怎样的人
九十年代末千禧年初,消费者不似今日般见多识广。优惠券跟限量发售,配合双程记背后的百年故事,好用得很。加上程季泽找的铺位在好地段,食客都被吸引,甚至来广州旅游出差的人也都特地到双程记来排队买糕点。排队的人一多,就有人不守秩序,插队跟被插队的人对骂起来,好事者过来围观,又是一条街坊新闻。
街坊们讨论这些骂战之余,免不了好奇,这家双程记当真这样好吃?在那个网络媒体不发达的年代,这宣传效果,远胜于斥资在电视上重复播放三次口号式洗脑广告。《羊城晚报》盘点当地名牌,除致美斋陈李济王老吉莲香楼外,竟也有双程记。德叔激动不已,将报纸剪下来,贴在剪报本里。他不知道,那是程季泽花了广告费用的结果。
这一场仗,双程记打得漂亮。至于后来广州乃至珠三角等地小店纷纷模仿双程记,花钱找人排队造势,则是后话了。
程一清每天去巡店,如遇排队时段,几乎挤不进去。她初期非常惊喜,但一个月下来,查了查账,发觉市民终究贪小便宜。打折糕点卖得好,其余的销量只带起来一些。她沮丧,跟程季泽抱怨,程季泽说,一步一步来,有名气,后面的事就容易多了。
双程记刚开业时,两人争执多,合作少。但这一趟下来,双方似乎都多了些相互理解。程一清向来重产品不重营销,上次为泄愤而发帖,发觉网友为双程记打抱不平,竟变相替品牌在广东以外做了广告。网络营销还是新鲜事情,她要趁机赶上。
程季泽进她办公室时,她正在看一本讲网络营销的书。
程季泽说:“这些写书的人,还比不上你我有实战经验。”
“也不是。我读得书少,这是事实,的确需要恶补。”她垂下头,有一条乌黑碎发黏在她后颈上,他忽然有种冲动,想替她捻起这条头发。
他移开目光:“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在,如果那个人不是骑摩托,你是不是就会一直追上去?”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