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泽在外面给刘主任发了消息,感谢他今天在厂区附近替他们解围,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站在阳台上,看细细的雨落下来。他慢慢地喝完一杯水,将杯子搁在桌面上。
杯垫不知道放哪里去了。直接将杯子搁在桌上,会留下一圈水印的。他喜欢整洁有序,不喜欢无序与出格,更讨厌意外。
不过,程一清就是他生命中的意外。
回身走向浴室,他推开浴室门,走了进去。
程一清正躺在里面,蒸汽裹住了她,只露出个肩膀。她的肩膀红红的,脸颊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她泡澡发了汗,人清醒过来,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没察觉程季泽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踏入浴缸。
她意外,而他已坐下来,从后面圈住她的身体,下巴压在她肩膀上,脸颊贴着脸颊。热腾腾的蒸汽在他脸上,凝成水珠,滴落到她锁骨上。
“清——”他声音低沉,像缀满了水珠子。
“嗯?”
“我很想你。”他开始亲她耳朵。他的吻也沉甸甸,吸饱了水珠。
新婚之时,她会为这样的言语举动而迷醉。但此时,程一清总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偏倚。肉体上过分亲密,灵魂上客套疏离。但无论如何,刚才程季泽对她的紧张与在意,她都看在眼里,也为此感动。但她向来是个不太会在嘴上表达的人,只偏着脑袋,低声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我跟你,需要这样客气?”他轻吮她肩膀上的水珠。“今天太危险了。”
“嗯。”
“不过还好,没事了。”他的手指在她小腹打圈圈,又滑落向下。
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生理上喜欢他,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轻推开程季泽,“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男人,多么狡猾。仿佛灵魂上的缝隙,能够以肉体上的亲密无间来弥补。他用手拾起她一小缕湿发,在上面亲吻。
“我今天危险期。”
“没所谓——”程季泽说,“上次你也参加过我奶奶寿宴,知道在我们这种家庭,小孩越多越有利。”
有利。
汉语博大精深,而他选择了极度现实的一个词。
她略扬起声音,“我有所谓。我不希望发现自己怀孕,小孩生下来,父母却感情不好,甚至……你自己是单亲家庭出来的,你明白那种感受。”
程季泽的手原本正抓着她的腰,手心手指滚烫,这时冷却下来。人的心也冷却。他一言不发,人从浴缸里站起身,水珠从他身上各处滚落,滴到她大腿上,像是一个个吻从一片肌肤滚落到另一片肌肤。他迈出浴缸,抓起浴袍,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个水汪汪的脚印。
是夜,两人头一次分床睡。
第90章【5-11】组装成功!
茅厂在厂里开了个全员大会,还邀请程一清来参加。厂里工人们传言,他们是要揪出当日闹事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但又都存了些侥幸——一个人,只要藏在一群人里,就是安全的。
唯一忐忑不安的,是那个短发女孩儿小楚。老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她为啥要出头呢?人躲在宿舍里,不安地啃咬着指甲,多希望自己没做过。但时间到了,全员大会照常举行,她跟在人群中,垂头丧气地去了现场。
大会在厂区操场上开。篮球场上开了亮晃晃的灯,扎人眼。小楚想起中学时候开校会,就是这么样,每个人在那儿站着,台上的校领导们坐着。后面是旗杆。风一吹,杆上的旗飘扬,底下男领导稀疏的头发也飘扬。只是此刻,校领导换成了厂领导,茅厂头发尚算浓密,而他身旁坐着的那个女人,不就是当天姓程那位么。只是她今天着黑底白色波点衣衫,红唇皓齿,不似那日衬衫牛仔裤。小楚有些着迷,觉得原来一个人还能够有这样两面呀。
茅厂开始说话,麦克风不太灵光,电流声滋啦滋啦响,他刚说到前几天在厂区附近祠堂前的事,一阵尖锐声响贯穿全场。后勤上台,手忙脚乱替茅厂检查话筒,又塞给他另一个,他迭声“喂喂喂”“大家听得到我说话吗”。
话筒没开,但下面众人稀稀拉拉说,听到了。
茅厂突然就卡壳了,提前一晚写好的简单稿子,重新再看,就是一坨垃圾。刚坐在那儿想到一些新词儿好词儿,似乎也没那么好。现在,他真不知道怎么说才行。他下意识地看一眼程一清。不,他并非在向她求救。他可是男人,即使等级在她之下,他也是男人。而制造业,向来是男人的世界。他收回目光,正要说话,只听程一清在旁清了清嗓子:“茅厂,介意我说两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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