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歇会很容易玩完的。
可他却敢做。
这是有多相信龙椅之上的皇帝啊……
赵忠时神色复杂,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最后问了一句:“戎自明来势汹汹,背后不可能没有他国势力推动,真的不需要在审他一审?”
“重要吗?”
赵忠时一愣。
“燕国是第一个,不会是最后一个。”云歇慢吞吞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嘴里也缓慢道:“陈国也好,夏国也罢,不论他背后是哪个国家,或者是那几个国家,最后都要跪在宣国面前俯首称臣,他们的土地会成为宣国的土地,他们的子民会成为宣国的子民……赵将军,来日不远,不要心急。”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脚步不太稳当,在身侧的少年侍卫搀扶下缓缓离去,留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将站在原地。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也吹走了老将军的一句叹息。
“来日……”
来日不远。
赵忠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随后神色一变,脸上浮现出上位者的威严,转身提起手中的长枪转了一个漂亮的枪花,对着一边的亲兵喊道:“随老夫,斩佞臣!”
云歇才多大呀,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后生就有这样大的胆识,他赵忠时一把年纪胡子都白了,没道理还不如一个孩子。
这罪名,赵忠时和他一起担了!
城楼拐角处,云歇腿一软,伸手撑在城墙上,脸色有几分苍白。
虎生手下用了力道将他扶起,眉毛皱的快要拧在一起,“公子,公子!没事吧?还好吗?”
云歇闭了闭眼,硬生生将嘴中的腥甜咽了下去,摆了摆手,“无事,我缓一会就好。”
“若是南山先生还在就好了……”
虎生急的团团转,就在去年,南山先生于梦中离世,无病无灾寿终正寝,她老人家早就有吩咐,在她死后要将所有的医术药方公布,天下医者尽可学之,如今也快一年了,没见有谁学出个什么名堂来。
云歇靠在城墙上,嘴里吐出的气还带着隐隐的血腥气,他无力的笑了笑,“你家公子我呀这是内伤,刚叫叛军一角踹在胸膛上,不吐血才奇怪呢,不是什么大事,修养个个把月就好了。”
“公子你还笑得出来!”虎生急的眼眶都泛红了,忍不住控诉他:“宣国将是如此之多,公子你大可坐于帐中发号施令就是了,何苦自己提着刀剑上场,若是有个好歹……”
“咳咳……”云歇略抬了眼皮,“别咒我,我命大着呢!”
虎生不想再和他打诨,连拉着人就近回了府邸,将云歇按在床上安置好了,随后提着刀去抢御医了,御医来的飞快,官方认定了他无大碍,只要静养上个把月就好,留下了方子就逃一样的跑了。
虎生十分不满的盯着他的背影,嘟囔道:“跑什么跑,好像我们府邸里有什么妖魔一般。”
云歇抿唇不语。
这一场由荣国公戎自明带来的内乱在事发半个月后全部平息,这也是大宣明帝在位期间的,最后一场内乱,史称“戎杨之变”。
林阙是在事发七日后到的宣京,这一路山高水常,他早没有了出征前的意气风发,下巴上是新冒出的胡茬,身上是几日未还的衣服。
接近城门,正是晨光熹微。
透着薄雾,林阙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
他几乎是扑过去,将人牢牢抱紧。
云歇才喘了口气,就见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上下其手,从肩膀摸到脚踝,动作快的让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
不待他开口,那作怪的人又迅速直起腰,在一起抱紧了他。
胸膛对着的是林阙急促有力的心跳,耳边也是他喘着粗气的声音。
云歇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终于听见了这人说了他们久别重逢之后的第一句话——
“完整的。”
于是他愣了愣,随后眼睛都跟着弯起来。心里头有什么地方终于软的一塌糊涂,也许是被这句话砸的昏了头,云歇也学着林阙的模样将她上下摸了一遍,最后反客为主的捧起林阙的脸颊,轻轻吻上一下,用气声道:“你也是。”
大庭广众,一个身后站着文武百官,一个身后是千军万马。
高台之上手握生杀大权的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吻得难舍难分。
身后又不知道哪个老臣子见了这一幕,直接两眼一翻,承受不住昏了过去,人群晃动了一下又迅速安静,一群同僚情淡漠的老狐貍,根本没人愿意盯着皇帝在前的压力上前将他抬去送医。
好在这场骚乱的罪魁祸首之一云歇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神色自若的指挥着人将那位老大臣抬走,又象征性的讲了几句场面话,并叫人给林阙带回来的将士们备酒备肉,最后转过身拉着精神疑似不正常的皇帝陛下回了皇宫,任由一众臣子分钟凌乱。
邵秋十分自然的出现,招呼着众位大臣回去,又四两拨千斤的将一部分人刺探那两位关系的话打了回去,话术那叫一个滑不溜秋、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人群散去之后,竹声走过来问:“大人,那咱们?”
“回府。”邵秋神色恹恹,眼底有着隐隐的乌青,“今儿晚上,有的是人睡不着觉,估计咱们府里的蜡烛会燃上一夜了,且有的忙呢。”
这两位祖宗从前还算是收敛,这会戎自明攻入宣京是谁也没想过的事情,林阙在外征战归来,一听见这样的消息只怕心肝都碎了一半。
这两人也算是浅浅的差点生离死别了,可不得难舍难分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