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圌醒来,才想起两人中有一位是可孕的这个事实。
黎蘅感到事情有点大条。不知道现在处理还来不来得及。
简书烧得手脚乏力,腰也酸得厉害,撑着床自己坐起来都有些困难,只能任由黎蘅小心翼翼地抱着放到装满热水的浴缸中。怕简书扶不住往下滑,他自己也坐进去,让他靠着自己半躺,然后开始给他清洗。
自始至终,简书没说一句话,垂着的眼帘盖住他的心绪,他手脚冰凉,还因为脱力有些微微颤抖,这些,黎蘅想,都是自己迭加在他伤痕之上的伤痕。有时候得到与失去只是同一个结果的两个面,黎蘅在此刻忽然体会到这一点,无端觉得恐惧。
处理完又给人洗了头发,身上也用沐浴露清洁过一遍。
黎蘅心里被负罪感填满。
梁潜川至少没有逼迫过他,原来,自己比那人更加糟糕。
再把简书扶去躺好,起身时却被简书扣住了手腕。黎蘅顺着他的意思重新坐回床边,为他掖了掖被角,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还要,刷牙。”简书声音有些小,还能听出明显的喘息。
“一会儿再刷……没、没事的,我去给你做早饭。”
简书仍不放手,闭眼喘了口气,又道:
“阿蘅……别躲。是我自己选的,不是你的错,我昨天,很清圌醒。你说,要再试试,所以我才……要错,也是我错,耽误了你……”
黎蘅忽然鼻子一酸,赶忙别过头,不让涌上眼眶的水汽被看到。
见黎蘅仍不说话,简书迟疑着放开了抓着黎蘅的手,声音愈发没有底气了:
“别走,我……我……”
我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简书忽然发现,自己所拥有的,能留住黎蘅的东西竟是这样少,若他真的要走,他甚至连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
许久,黎蘅又重新转回头,才发现床圌上的人正定定看向自己,眉头蹙着,目光有些焦急。黎蘅忽地笑起来,覆上简书的手,释然道:“说什么呢,你愿意尝试,我一万个求之不得,放心吧,有我陪你。”
简书确认似地又盯着黎蘅看了一阵,苍白的唇上才慢慢浮现出一个浅笑,点了点头。
“我、可以给你……”想了半天,发现好像也只有这个算是能留下黎蘅的东西。
那人却失笑:“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再睡会儿吧,早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吃……你会做的。”简书轻声道。
黎蘅发现自己好像被小看了……希望是错觉。其实知道简书没什么胃口,只不过但凡有一天还下定决心再尝试,他就一定会逼圌迫自己做下去,仅此而已。
陆、不及
(19)
之后月余,除去黎蘅搬到客卧和简书睡同床之外,两个人的生活其实没有更多的变化。
毕竟怎么都算不上是真正的情侣,自然不会想着要腻歪在一起。简书的状况时好时坏,虽然心理医生数次提过病人在慢慢恢复,但平日里也还是时常低落,晚上也有彻夜失眠的时候,不好意思弄醒黎蘅,只能自己轻轻靠过去一些,试图汲取温暖。
简书可以受孕的事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也都有意无意地避而不谈,好像只要不说出口,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那晚两个人都是酒劲上头,没有及时处理就睡着了,第二天做的补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这件事情上,黎蘅心里是完全没底的。
更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了孩子,简书会作何反应。
大概是因为这根神经每天都保持着紧绷的状态,所以那个早晨,当简书第一次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呕吐的时候,黎蘅竟然莫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松懈感。
然后就想起一句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觉有些讽刺。
简书有上回的经验,自然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两人于是连自己买验孕棒测试的环节都省略了,直奔主题地找医生做产检。
男身孕子虽然在科学的发展中成为了可能,却没有在世人的眼光里变成理所当然。医院甚至没有给孕夫准备一个相对隔绝的环境进行诊治和检查,黎蘅没法想象,当时顶着外面无数非议的目光独自一个人去做孕囊植入、一个人去第一次产检,再一个人去打胎,简书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黎蘅联系在私立医院工作的朋友,找了他们那里专攻男性生育方面的医生,抬高了价格,把人请回家来给简书做产检,想着这样多少能让他自如舒服一些。
简书听凭安排,没对这孩子的去留多言半个字——事实上,从胚胎宣布自己存在的那一刻开始,简书根本已经无暇他顾。早孕反应异常的激烈,第一天就前前后后吐了五六次,不光是吃东西,连喝水都觉得恶心,一般的白米饭放到面前,也能闻出异味。
吐过以后就开始胃痛,好像是把之前胃里的旧伤也一并引发了出来,被刀割过似的。简书疼得冷汗直冒,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浑身不适,难忍时从咬紧的牙缝里溢出轻声的呻吟,黎蘅听着就感到心慌。
约的医生在简书这样折腾过整整一天之后才姗姗而来,第一次只是取了血回去验,紧跟着第二天就提着大包小包的器械上门了。
怀孕四周半,果然只那一次,竟真的中了大奖。
黎蘅现在脑袋里一等一的大事就是咨询医生怎样减轻简书这来势汹汹的早孕反应,结果被对方凉凉抛过来一句,想不吃苦,只有流产一条路。
黎蘅:“……”
这话却也不是全然空穴来风。按简书眼下的身体状况,如果要做一个怀孕条件测试,恐怕离及格线都差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