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替他解围?难道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说话,知道自己尴尬于和他交流?也对,自己表现得好像太过明显了,从加入微信群的那一天,气氛就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好像一切的逃避都是心照不宣。
救命!这种事不是应该喜出望外、然后大叫着跑过去直接嗨哥们原来你就是上次给我画画的那哥们啊,好巧啊哈哈哈哈,谢谢你的画改天请你吃饭哈……换作别人早这样了吧?但是为什么到了自己身上完全变了味道呢!不应该啊!
程星亦对着洗脸台的镜子刷牙,一边刷一边狂躁地胡思乱想。
十一点半,宿舍熄灯,他爬上床拉上床帘,在黑暗中最后一次打开手机。
新消息弹出了通知栏,上面的备注明晃晃地亮着几个字——双大画师小哥哥。
他又身子一僵。
手指有些颤抖,他哆哆嗦嗦点进去,两条新信息猝不及防倒映在眼底。
[星星。]
[那幅画完成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拿?]
不冷吗
程星亦和齐墨宣的见面约在周六下午。
十一月的天空像是被洗过一样碧清,无半点日光也无一丝云翳,秋高气爽,风凉丝丝的,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从宿舍楼走到学校北门花了15分钟,从北门走到地铁口又花了5分钟。漫长的一路上程星亦几乎把他和齐墨宣相识以来的点滴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记得那天晚上,齐墨宣发来简短的那两句话后,程星亦的脑袋宕机了十分钟。
齐墨宣是如此自然地就说出了那两句话,程星亦也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尴尬的样子,开心地和他聊起天来,决口不提当初花朝节相见的巧合,齐墨宣也没有问。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就连今天出门之前,齐墨宣还发来一条信息,嘱咐他:[今天降温,记得多穿件衣服。]
但程星亦大概是因为太紧张,竟然忘记穿了,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短袖,走到地铁口才被忽然刮过来的一阵风冷到。他想着没事,反正进了地铁就不冷了,于是继续拿起手机摩挲,点开地图软件。
从云大到双大要坐半个小时的地铁。
这半个小时得多难熬啊。
周六下午的八号线又是座无虚席,换乘的时候程星亦跟随人流在人海中前进行走,表面上没有表情,内心却波涛汹涌,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地铁上有女生过来要微信,他也没什么心情地拒绝了。
他暗骂自己:你特么对自己自信一点!你程星亦长了一张能掰弯直男的脸,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不对,为什么要掰弯直男?我见他又不是为了掰弯他,我就是想找他拿画而已!
对,找他拿画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禁嗤之以鼻:切,不就是网友面基嘛。
网友面基,这么一听貌似还挺重要的,见结拜哥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紧张呢?正常正常。
“……”
我操,程星亦你去双大是去拿画的,不是去见哥哥的!……不对,不是哥哥!是玄墨,是齐墨宣!你特么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你清醒一点!
脑袋里跟浆糊一样搅了半天,直到下了地铁还没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彻底被自己弄晕了,他又骂了自己几句,甩甩头,不就是见个人嘛,见什么不是见,切。
按着导航走了五分钟,南门终于到了。
眼前的大门没有程星亦想象的那么宏伟,他记得以前去东校区逛过,校门大牌坊正面朱字大学名,背面是相当壮观的八个校训大字。这里的红墙虽然没有东校区那么高大,但胜在古朴厚重,有种岁月的沉淀感。
程星亦回过神,才想起来齐墨宣说过到了提前说,他又给忘了。
他忙打开手机发了一句过去:[哥,我在南门这里了。]
齐墨宣回复:[我很快就到。]
程星亦看到这句话,又发起呆来。
校门口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出入,偶尔还放慢脚步留意他两眼,程星亦看着投来目光的每个人,生怕哪个人就是齐墨宣。
他印象中的齐墨宣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但气质和眉眼绝对是出挑的,当初只相处短短半个小时就能印象深刻,放人堆里肯定也能一眼认出来。
他好像比自己高吧?他好像不太爱说话,等会儿应该找什么话题聊?
以前程星亦或与人会面,或和人交际,一直都不是害羞被动的那个,现在不知怎么却紧张起来。
等想个办法冷静冷静!
“东冬江支微,鱼虞齐佳灰,真文元寒删,先萧肴豪歌……”
“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
“京派,新感觉派,七月派,山药蛋派,草莓派,巧克力派……”
程星亦想到什么念什么,呢呢喃喃念了不久后,大门后面的校道尽头终于缓缓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瞪大眼睛,身体僵住。
秋风乍起,校门边的一地落叶裹挟着烟尘,从脚边席卷离去。
那人穿着烟咖色的风衣,黑色长裤,肩宽腿长,手里提着一袋什么东西,风衣的衣襟微敞,迎着秋风凛凛掠动,衣角晃得程星亦脑袋晕乎乎的。他似乎看到了程星亦,步伐加快不少。这次的他没有戴口罩,眉宇深邃,瞳色稍深,眼底好像落着一方沉静平和的潭水。
程星亦想起问邪里玄墨的那一双眼睛、和他颀长身姿下同样被风吹起的衣袂。他的画魂无论是男是女都看起来无比出尘,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他总觉得眼前的人甚至比游戏里的画魂还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