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眠本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有好日子过,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放弃优待,去做个平民百姓呢?
况且如他所说,他从未恶意使用过自己的“特权”,这几个月间唯一一次使用,还是为了替自己讨回公道……
她忽然觉得脸上烧得慌……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做错事认错就好了……
“抱歉……”秦见君羞愧得不敢看裴眠的眼睛,只能低着头,但声音却十分清晰,“是我心胸太狭隘了……”
裴眠看她这个样子,心中的郁闷也全都消散了,难得有这么聊得来的小娘,他可不想因为误会而失去一位挚友。
其实在说开之前,他心中还是十分忐忑的,怕秦见君钻牛角尖,抑或是爱面子不肯道歉,他都想好了,若是她不肯道歉,自己便递个台阶过去……
裴眠不说话,秦见君的面皮就越来越热,感觉连带后脖子都烧起来了。
“哎呀!郎君你怎么在这儿啊?”院门口传来裴小之的声音,他赶紧跑进来,在凉爽的清晨也急出了一头汗。
进了院门见两人似是在说话,原是该等等再打扰的,但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许多,对裴眠道:“老爷和夫人来了,马车在门口呢!”
“什么?”裴眠也有些始料不及,爹娘在虔渊州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来绵州了?而且事先也并未来信知会。
“快快快!”裴小之推着轮椅就往外去,百忙之中还抽空转头对秦见君说了一句,“秦小娘,劳烦早饭多做些!”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在小道尽头了,秦见君伸手揉了揉还在微微胀痛的小腹,叹了口气:打工人的命好苦,痛经还要给老板一家人做早饭!
茶马街尾的知州府自招到厨娘后,大门便又重新紧闭着。
今日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随着一声“吱呀”响,知州府高大的木门缓缓打开,百姓们好奇地在街角张望。
马车上先下来的是一位高大的男子,看着三四十的样子,眉清目秀、气质儒雅,但经年过着优渥生活,身上的贵气是掩不住的,他下马车后并未直接进门,而是转身抬手去扶马车上的另一位。
纤长的手臂自马车中探出,落在男子的手上,一貌美妇人从马车上下来了。
“这是知州大人吗?”百姓们轻声议论起来。
“你傻啊?知州大人才二十多,也未娶妻!”
“那这是谁啊?真是郎才女貌啊……”
“哎哎……快看,府里出来人了!”
裴眠坐着轮椅在门内,并未出去,百姓也看不见他,是袁原与裴小之带人上前将裴礼卿与方涟的行李搬入了府。
“你瞧着气色好了许多!”府门关上了,方涟便不再端着,疾步上前捧起裴眠的脸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头,“看来你信中并未哄骗我……”
裴眠的眼睛像方涟,两人都是形状漂亮、黑白分明、亮晶晶的眸子,只要不是刻意控制,看人时便会自然流露出一股“风情”,让人如沐春风。
“所以你们突然到访,就是为了看看我是否欺瞒了你们?”裴眠并未挣脱母亲的手,由她像逗孩子似的捧着脸,眉眼柔和。
“你娘放心不下。”裴礼卿解释了一句。
方涟又细细看了裴眠一会儿,他不仅气色好了,身上也长了点肉,她心里高兴,抬起手指捏了捏裴眠的脸,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四处看了看。
裴眠不明所以:“在找什么?”
没找到人,方涟便问:“你那厨娘呢?我可要好好谢谢她!”
“你准备如何谢她?”裴眠引着二人去前厅喝茶,随口问。
“问问她家中情况吧,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那定是要出手的。”方涟道。
入了前厅,下人端来泡好的茶,见裴礼卿与方涟都喝完放了杯子,裴眠才开口道:“她家中能有何事找您帮忙?”
一路舟车劳顿,总算到了绵州、喝上了热茶,方涟觉得浑身都爽快了,她语气轻快地答:“譬如家中生意需帮忙,抑或是孩子上学堂的事,你爹都能说得上话。”
“孩子上学堂?”裴眠疑惑。
方涟点头:“是啊,她日日在你府上做饭,家中丈夫和孩子怕是顾及不上,总要补偿一二的。”
裴眠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他在信中只提了府中招了厨娘,并未说过秦见君家世及年纪,想来是方涟觉得有着一手精湛厨艺的厨娘大约都是中年形象吧……
他勾起唇角,觉得有趣。
方涟见他这样,觉得新奇,自他吃不下东西以来,便极少在他们面前露出笑容了,这样眉眼弯弯的裴眠,有了几分从前开朗的模样,她甚是怀念。
“郎君,老爷和夫人匆匆赶来,怕是还没用早饭呢……”裴小之提醒道。
裴眠点点头,问两人:“爹娘用过早饭了吗?”
方涟笑了:“没呢,想着来你府上尝尝厨娘的手艺。”
这话是不假,但清晨赶路,在马车中颠簸许久,这会儿正是有些没胃口,不过怕裴眠担心,她还是强装饿了。
“我去厨房看看。”裴小之说完便转身要走。
裴眠拦住了他,耳语道:“若是她身子不舒服,就别让她做了,吩咐大厨房就好。”
裴小之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出去了。
越是临近夏日,太阳便起得越早,此时厨房中的地上、台面上,都隐隐笼着日光,明亮却不刺眼,秦见君又一次感叹这厨房造得好,至少采光是极好的。
她先给自己煮了一碗红糖姜水喝,好歹是让小腹舒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