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林铛,你不应该继续隐瞒了,尽快跟那位西门老师坦白,让她找三爷想办法,或许还能截下来,否则信笺一旦见报,全北平都得知道。”
明珰惴惴不安,惶惶然点头:“那我今儿就跟西门老师讲,不过……三爷是谁呀?”
林海潮一顿,有心摊牌,把真实身份说出,但想到铃铛和苏明珰是闺蜜,自己和苏家未解除婚约之前,似乎还是不说为上。
他说:“三爷就是方丞。”
“真哥哥也知道方丞啊?”
“九城闻名的大实业家,谁不知道啊。”
“也是。”明珰点头,又担心道:“见报会不会很快,方丞能阻止的了吗?”
“放心好了,他是个狠人,前阵子报馆把他捧角儿的事写了,就那位唱花旦的印小霜,也不知道哪句话写的不合适,临到报纸出闸的紧急关口,还让三爷给拦截了!”
“啊?方丞捧角儿?”明珰的注意力总是这样跳跃。
她为西门老师抱不平,想那个方丞前日才让媒婆去大杂院提亲,装得什么痴心不改,背地里竟还在捧戏子!哼!
林海潮见她忽然愤慨,忙说:“我也是听伍一……那个别人说的。”
“我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明珰鼓着脸蛋,用树枝殴打了一下无辜的空气。
林海潮说:“我也不喜欢。”
明珰闻言乐了,羞涩地丢掉了树枝。
林海潮看看日头影儿,说:“我送你回去吧,趁着天还亮着,你好去找西门老师。”
明珰有点不舍得走,磨磨蹭蹭地起身。
林海潮知道她心中留恋,说:“咱们有的是时候见面,耽误了人家的事情反而不好。”
他家风使然,极重义气,向来把朋友的事情看得很重。
“真哥哥,我在想……或许……就算那些信见报了,西门老师也猜不到我是始作桶者。”
林海潮冲她的脑袋勺了一把,说:“始作‘俑’,不是‘桶’,丫头,不好好学习吧!”
明珰偷偷伸了下舌头,都怪自己不小心,说好尽量不用成语的,唉!这下可给真哥哥留了坏印象了。
看明珰还在纠结,林海潮给她打气:“别怕,做错事情就该承担,对朋友撒谎是不对的。”
那么普普通通的言语,他说出来却像有着无限的力量赋予其中,明珰感动不已,这么古道热肠的男孩子,自己配得上他吗?那天重逢时想着不管不顾将他拿下,和自己这个汉奸娃捆绑,但越相处越良心发现,自己不应当将他牵连进来,可是,可是现在又不舍得放他走可怎办呢……
她想得愣神儿,没提防有一只飞蛾朝鬓角掠了一下,她下意识闪避,不料整个人正正钻进了林海潮的怀里。
她没顾上尴尬,只待看清那是一只春天才有的那种翠蛾子。
但林海潮身体僵住了,没想到铃铛小小一团的人儿,却有两只好大的软乎乎的兔子。
他的脖子红了上来,手足无措,说:“好了,飞走了。”
说着轻轻把明珰从自己怀里摘出去,摆正。
鬼使神差地,林海潮当晚回去便催伍一帧加速推进退婚事宜,说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越发要尽快地解除苏家的婚约了。
伍一帧注意到关键词,莫名道:“为什么是‘今时不同往日’,今时怎么了?”
伍一帧大话多,他自己那点子恋爱经历吹得人尽兼知。林海潮才不会八字没一撇就跟他提及铃铛的事,没的让他传的到处都是。只是给他制定方案,誓要火速解决苏家的娃娃亲。
苏明珰回家后,踟蹰了许久才往北屋去,可巧西门老师撩帘子出来了。
“明珰,我正要找你?”
“我……我也正要找您。”
西门显是有心事,竟然没有留意她这声蚊子音,执手与她走出大杂院,看看胡同里无人,说:“明珰,你帮我一件事情成不成?”
“嗯嗯没问题。”
明珰抢答。帮忙她简直求之不得啊,将功补过的机会啊,管他呢,先帮完忙再摊牌,兴许能叫老师念她的好,少怪罪一些。
当西门细说缘由后,她更是义不容辞,方丞一边捧角儿一边跟西门老师提亲,三心二意的,现在他想轻松拿下西门老师,才没那么容易呢,哼!
“那西门老师,我明儿应该怎么做?”
“你就别让他接近我就行了。”
明珰故意装傻,试探道:“那我把他从六国饭店撵出去?”
西门含嗔道:“孩子话!场子是他的,你有什么道理撵他!”
明珰心中暗笑,自己果然猜中了,八成是方丞捧戏子惹恼了西门老师,跟他闹一时的别扭呢,那看来捣乱还得适可而止,毕竟自己见过西门老师和方丞的情书,西门老师有多爱方丞那是一目了然,自己如果用力过猛真给人家搞散伙了,回头两口子一和好,记恨的可就是咱自己啦。
西门说:“我指的接近,是那种……那种……算了,只要别让我俩单独在一屋就行。”
西门还在被下午那个为怀孕哭泣的懵懂小女孩混淆着思维,其实苏明珰不开窍的方面是有,比如念书、比如孩子怎样生出来,但开窍的方面也多,比如人情世故、比如鼓捣生意经。
只见她两粒小虎牙莹莹一笑,说:“懂啦!”
俩人约好明晚七点前在六国饭店附近的圣弥厄尔教堂门口集合。
回院后,小东屋落着锁,想是姨娘抱着孩子去朱姥姥那边了,明珰于是到北屋和小四儿挤在炕沿上写作业,今日在真哥哥面前误把始作俑说成始作‘桶’,丢了脸,明珰痛定思痛要开始提升学问,破天荒地做起了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