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最后把资料递上去的时候,裸露在外的皮肤因突触到冷空气而不可自控地打起了颤栗。
他到现在还记得老板当时的脸色,那是一种处于极度顶端的平日里漫不经心的雄兽因为有外来者入侵了自己的领地而被惹怒后,终于向侵入者露出了森森可怖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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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今挣扎的动作一顿,瞳孔一瞬间骤然紧缩,
什么?
他这时才感受到夜间冰凉的空气,被桎梏住的双手有一瞬间的颤抖。
秦聿怎么会知道崔协山,他都查到了些什么,又查到了哪一步。
时今只觉得喉间眼里都干涩极了,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有了一就会有二,以秦聿如今的地位权势,如果他想,翻出一桩多年前的旧事,如果那些事情被秦聿知道
时今面上作着镇定,连眼前都有了一些模糊,
“你在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声线维持着平稳,却不知道自己睫毛细细颤成了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自己如果心里有事时,视线会下意识地飘向右下方。
秦聿看着他,狭长双眼微微眯起。
即使时今已经不再挣扎开始答话,他依旧没有松开对时今的桎梏,强硬有力的腿部肌肉几乎强逼着抵在了青年腿根处,仅仅是将时今双臂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却丝毫没有放松握在他手腕上的大掌。
或许是常年健身的缘故,秦聿身上温度比常人要略高一些,此刻如此相贴触感更为鲜明,时今下意识地想蜷缩收回,却又因为姿势原因被迫着打开。
秦聿摩挲着指间细腻温热的触感,语间却是没什么起伏。
“张闳丽,女,41岁,丈夫早年赌博,输光了家产逃命时被车撞死,留下两个儿子,大儿子薛安志,今年17岁,小儿子薛安宇,12岁,小升初。”
“半个月前,启水街的一家小饭馆里,监控拍到张闳丽和一个黑衣男子曾经交谈过一个小时,而之后张闳丽的银行账户里突然多了10万,她的小儿子薛安宇,初中学籍突然从启水街转到了洛市一中。”
时今心里一跳,微微侧开了脸。
秦聿接着往下说,“那个黑衣服的人是杜家二公子杜永思找的,而杜家最近在竞争和崔氏茂百集团的合作。”
“崔协山,崔家三少爷,在那天之后,就是张闳丽来市一院闹事,威胁院长给你处分。”
“而崔协山,怎么就那么巧出现在你第一天找张闳丽的住处,又在之后帮你解决了这件事,名正言顺地在医院门口等你下班。”
就算医疗事故是假,放在任何一个医生身上,舆论和污点也会一直阻碍着他的医生生涯,崔协山这样出现装作温柔款款贴心替他解决掉这件事,若时今真的是一个身后空无一人的普通医生,或许会真的的相信了并对他产生信任。
秦聿光是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心里就恨不得将崔协山活剐了,他等了七年才等来的人,凭什么被人这样对待。
他气时今出了事不告诉自己,但更气自己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察觉,以为把人放在了自己眼皮底下就不会出事,可没想到就是这样,还是让人受了委屈。
他松开了对时今手腕的紧握,刚刚强硬插入的大腿也抽了出来,放任青年自己坐在宽大椅子上,而他则微靠着桌边立着,低头注视着青年。
这时他才发现时今从刚刚到现在安静地出奇,此刻眼睫低垂着看不清眸中神色。
时今缓缓舒出一口气,“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张闳丽本就疑点重重,崔协山出现的时候更是推高了这层嫌疑,秦聿在开口时他就有所预料,而他也相信秦聿查出来的结果。
更何况时今目中隐隐闪过一丝厌恶,崔协山这种人渣,怎么可能过了几年回来就摇身一变变成热心市民了。
秦聿看着他,“不要和他来往了。”
“我没有想和他来往。”时今听见自己这么说。
“我没有想和他来往。”
像是一个死刑犯又被判了缓刑,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还好,时今心想,还好秦聿只是查到崔协山做了个套,只认为崔协山不是个好人。
剩下的,深深被掩埋的,那是他最不想被人知道的过去,是他最不想展露在秦聿面前的一面。
到此为止就够了,他依然是秦聿眼中年少时干净的恋人,依然是现在与他有着法律上最亲密关系的人。
时今讨厌崔协山。
这个认知在某种程度上明显愉悦了秦聿,他眼皮微微地露出点笑的样式,更加心安理得地认同了自己前几日将崔协山的名片在时今发现之前扔进碎纸机的决定。
“以后有什么事,要记得先告诉我。”
时今还沉浸在冰凉的情绪里,像是还没有回过神,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秦聿微微皱了皱眉,以为他是不愿,语气强硬了些,
“时今,下次遇到事情,要第一个告诉我。”
啊
时今这时才如梦初醒般抬眼望向他,灯光下眼瞳犹如最璀璨的黑宝石清淩淩的。
他眨了眨眼,翩跹长睫晃了晃,又将目光投向别处,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嗯”
秦聿皱了皱眉,显然是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意。
他重新俯下身,成年男性身量极高,独属另一个人的滚烫体温缓慢却又无可抗拒地靠近,时今克制不住地想要再次后仰,后背再次贴到椅背。
“小今,”他感受到下颌被钳制被半强迫着仰起脸,“不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