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想回大梁,她希望自己是曾经那个只听命令的冷血杀手。
感情对她来说太奢侈,她承受不住艳娘的离开、左五的牺牲、秦卿对他的好、秦安对她的依赖和秦之行的死亡。
秦烟开始进食,有了力气后,她每日从早到晚练剑,连累了倒头大睡,睡醒了又拿起剑。
如此反复,不知疲累,直到韩遇来了。
韩遇拿出一个名册,他把名册打开,烛台移近,反转呈给秦烟看,账册中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秦烟拿起剑,快步往外走:“我要练剑,有事改天再说。”
“认清事实吧,别自欺欺人了。”韩遇大喊,秦烟停住脚步。
韩遇说:“经仵作排查和家属确认,秦之行确在其中,他那日的衣着也被他人认出,只是他的头被碾碎,辨认不出了。”
秦烟笑着点点头,眼泪不自觉划过脸颊,却全然不觉,她不再说一句话,只提剑在院里一遍又一遍练着。
韩遇叹了口气,合上名册,提步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喊道:“秦之行。”
秦烟剑气一扫,门“砰”一声被关上。
“怎么,我回来了,这么不欢迎我?”
门,缓缓地开了,仿佛连接两个世界的闸门,一边是无尽的思念,另一边是重逢的喜悦。
秦烟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剑陡然滑落,目光紧紧锁住那扇被轻轻推开的门扉。
秦之行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站在门外,他轻轻跨过门槛,每一步都踏着月光,如同踏着她的心跳,向她缓缓走来。
她回头看向门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只是静静望着他,仿佛害怕这一切只是梦境,一触即碎。他一步步靠近,终于,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轻轻伸出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低沉:“我回来了。”
那一刻,所有的等待和思念,都化作了无言的拥抱。他们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揉进骨子里,再也不愿分开。
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清晰可闻。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交迭,像一幅动人的画卷,定格在这一夜,成为永恒。
顾一站在门后,探着脑袋,在一旁捂嘴偷笑。
注意到门后身影,秦烟轻轻松开手,望着眼前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
他们四人围坐在屋里,顾一站在凳子上,比手画脚,激动地说着这几日他们的经历:
“那日我们刚走进山洞,大人就被认出来了,还不待他们细问,山石剧烈摇晃,我嗖一下冲向石门,但是石门已经打不开了,眼前一颗巨石砸落下来,幸亏我轻功好,侧身闪开,我们只能退回到洞内。
四周开始坍塌,前后路被封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得是秦大人,他居然发现一条窄道,我们随着他跑进去,后来许是外边的震动太剧烈,窄道内又漆黑一片,我们就晕过去了。
等我们醒来后,一直顺着窄道爬,爬了好久才见着光亮,后来就出来了,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我一口饭都没吃,饿坏我了。”
说完顾一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韩遇听后,不住叹服:“秦兄真是吉人自有天相,那随你们出来的还有其他人吗,你又是如何发现这暗道的呢?”
顾一撇撇嘴:“山洞里的人对我们太过警惕,离得远,待我们发现窄道时已来不及,有几个离得近的弟兄一道出来了,如今该是回家报平安了。”
秦之行:“我能找到窄道是因着这个,”
他说着伸出两指,拇指直直,食指弯成一个弧度。
秦烟的心被悄然击中,她试探地做出同样动作,与他的手指相接,耳边是左五的曾说过的话:“这是我们俩的密语。”
秦之行收回手:“是左五,他死之前告诉我的,当时我不懂,后来山洞倒塌,旁边墙上有一样的图案,就试了试,果然推开了。”
那日,左五一袭红衣,站在明堂之上,“我仇家这么多,狡兔三窟罢了”戏谑的话音犹在耳,只是斯人已逝。
夜已深,秦之行他们死里逃生,先到秦家让秦烟安心,念着衙里事务繁杂,不便久留,又急着回了县衙。
自左五死后,外邦人一直再未出现,皇上已下令悬赏,全国范围内捉拿那几人。
韩遇把最近他处理的公事详细列了单子,交与秦之行,天明时启程回了上都。
至此,清平县失踪案与前任县令溺亡案均告破。
根据魏帝旨意,以主谋者李玉身死结案,因此案涉嫌金额多且已经分散给百姓,所以不再追还。
同时,魏帝下令全国范围内继续减收赋税,广开言路,鼓励有志之人进言献策,提供利国利民的良策。
李玉的母亲和两个孩子被他提前安排专人送走,他们并不知道清平县的事,当日送他们走时,已是诀别。
清平县的百姓念着李玉所做的事,自发给他送殡。
起初有不理智者拿着烂菜叶子、鸡蛋扔衙门大门,自称要为李玉讨回公道,秦之行不恼亦不管,日子久了,那人自讨无趣,也就不再来了。
新的一天不期而至,没有人会永远困在过去。
炸毁的平顶山埋葬他们过往,只余后来人评公论道。
秦烟认真看着姐姐来信,秦安身体渐渐康复,今年就可以进学堂了,她的胭脂铺子又扩了新的店面,等开春后,她想去江南看看,据说那儿的工艺更好,款式样子都多。
秦烟想象着姐姐微笑写信的样子,不自觉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