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难得见赵珩窘迫,姬循雅心绪上扬。
但因为素日姬将军积危深重,俩人回去时敢抬头看者不多,何况是盯着将军脖子看,又有些微妙不乐。
回去路上,赵珩倦色不加掩饰,半阖目靠着车壁。
姬循雅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就在他以为赵珩要休息一路时,赵珩突然道:“将军,小燕卿调去哪里了?”
姬循雅心道你自身难保还有心情问不相干之人,扬唇一笑,“杀了。”
赵珩眼皮也不抬,“姬卿骗朕。”
目光如有实体,细密地舐过赵珩脸上每一处。
姬循雅想看赵珩惊怒伤怀,气得险险落泪的神色,但转念思之,以赵珩与燕靖思相交之浅,燕靖思实在不配。
他温言道:“何以见得?”
“朕方才见到燕朗,燕卿乃小燕卿的亲兄长,倘小燕卿被将军处死,为兄者怎么会这般镇定平静地面对朕与将军?”
姬循雅笑,“成大事者不困于情,为前程权势俯首帖耳,仍旧奉我为主,难道不可?”
赵珩掀开眼皮,扫了眼姬循雅。
姬循雅与赵珩对视,朝皇帝露出个温柔的笑。
赵珩,你不是,最精于此道吗?
赵珩又合眼,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将军再把燕朗也杀了吧。”
姬循雅眼中笑意愈浓,“哦?陛下不是很赏识,”咬字略重,“燕朗吗?”
“于至亲之死毫不在意,人便不再是人了。”赵珩道:“不论是他丧心病狂,还是隐忍蛰伏,留在将军身边皆是祸害,杀了吧,一了百了得干净。”
姬循雅轻笑出声。
手指虚空往赵珩纤长的脖颈处一滑,“死于陛下手,想来他们二人亦觉不甚荣幸。”
赵珩大笑,“卿呢?”
他忽地睁眼,目光灼灼。
姬循雅倾身,与他视线相撞。
这叛臣毫不避讳地与皇帝对视,片刻后,陡地收回目光,恭顺垂首,“若得陛下亲手赐死,臣必引颈受戮。”
这个动作恰好露出一截线条锋利好看的颈。
姬循雅清朗的声音微哑,“臣欣喜至极。”
……
回宫后,赵珩第一件事就是更衣沐浴。
温汤半露于外,赵珩仰头便可见漫天繁星。
别院幽静,不闻人声,只蝉鸣叶动与袅袅水声交织而已,听得人愈发宁静。
赵珩靠着池壁阖目,任由自己滑入水中。
水汽袅袅,泉水半白,若非时不时有水泡冒出,很难辨别出水中还埋着个人。
黑发在水面若隐若现。
旋即,被一只手轻轻攥住。
赵珩猛地从水中浮起,霍然转身!
赵珩在心中大骂自己疏懒,竟连旁人靠见了也不知。
水珠入眼,蛰得眼底发红。
“你……”在看清来人后,赵珩瞬间无言,而后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将军,深夜到访,有何要事吗?”
姬循雅半跪在池边,握了几缕赵珩的头发在手中。
他温和一笑。
“臣来服侍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