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便闻纷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阵阵叫喊的声音。
“让开!”为首的是铠甲鲜明的兵卫,手持卷书,与兵刀剑戟相映生寒,众人退避而开,立时噤声,一个来不急退开的男子被一把抓住,狠狠甩倒在地:“把他抓起来!贼眉鼠眼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身后立时有两三个士兵将他扣住,那人破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啊……冤枉啊……冤枉!”
“还有他!”喊冤声犹在耳边,为首之人便又将一愣住的男子甩给身后兵卫,那男子极是瘦弱,书生摸样,被身彪体悍的兵将倏然扣紧,甚至连喊冤都不记得,只是全身僵硬的任由人拖拽着向前走去。
众人皆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再没人敢上前一步!
一路上,官兵街市横行,见人就抓,恐慌的凝云,倏然萦绕在康城灰白色上空,曾歌舞笙箫的城镇,如今,却被刀剑喊杀声冲没了安逸。
望着一队兵将远远而去,方才有人敢发出深深的叹息:“看来,这事儿闹大了。”
“是啊,一朝州府横死荒野,怕是要彻查。”
“唉,彻查不怕,只怕刚有几年好日子过,这荃州府又要不安宁了!”一年纪略长之人摇头而去。
人群随着渐渐散去,却散不去三三两两的议论!
街头巷尾、三街六巷隐隐充斥着惊悚的味道。却唯有两人,穿梭过拥挤人群,背影清逸如同烈烈夏日中一抹清风拂面,游离于这一片恐慌之中,那双背影,青的飘逸、白的翩然,青白相映作炎夏长街中一道明丽风景。
“是你,对不对?”男子的声音极轻,有些许忧虑,宋天虹死于“笑花红”,在这荃州境内,除了自己怕只有她可以做到!
“你明知道的。”女子清冷的回答中,略有一丝调笑,微微抬眸看他。
三胭脂楼(2)
纤纭抬眼看他,他的目光焦虑,眉峰聚集,如是风浪席卷而过,却毅然坚决的挡在自己身前。
似乎,从小,便是这样,只有他,会在意她的喜怒与悲伤,风大,会为她披衣,下雨,会为她撑伞,仿佛他在哪里,阳光就在哪里!
纤纭轻轻拂开他挡在身前的手,淡淡一笑,那笑遮掩在薄细的白纱下,隐约可见:“该来的总要来。”
“纤纭……”欧阳夙拉住她,纤纭顿足,望望欧阳夙修长的手指,凝视他的眼神:“有你在,对吗?”
欧阳夙一怔,薄风拂过夏日闷热的气息,纤纭的目光却是清泉,盈盈冰澈,欧阳夙点头:“当然!”
“那就好了。”纤纭回身,一身柔质飞纱卷缎裙翩然风中,欧阳夙凝在身后的眼神,她无需看见,便知定是忧虑与焦心的。
她微微敛笑——欧阳夙,只要你在,纵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你……可知道?
三胭脂楼(3)
踏入“胭脂楼”,便见平日细声软语、娇柔作态的女子们,个个噤声,面色苍白,有的,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红绸一身绯红色宽襟罗裳裙,裙幅逶迤丝软,绉纱如新,一串明灿珍珠明润通透,酥胸半露、风姿别致。
虽是近三十的年纪,却风韵犹存,见纤纭与欧阳夙回来,只道:“你们先上楼去,这儿没你们的事。”
“慢着!”坐在红绸对面的男人,一身昼亮甲衣,豁然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定在沐纤纭身上,上下打量:“这姑娘,也是你们这儿的?”
红绸低一低眼,故作镇静道:“是,也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别跟本将兜圈子!”那男人走近沐纤纭身边:“你是谁?可是这儿的姑娘?”
他目光如同猎食的黑兽盯住纤纭,纤纭鄙夷的望他一眼,不语。
那男人显然大为光火:“你哑巴吗?本将问话,敢不答?”
纤纭依旧不理,转身而去。
“来人!”身后,是男人恼羞成怒的声音暴戾而来:“把这女人给我抓起来,若非做贼心虚,本将问话,如何不答?”
说着,粗大的手,倏然扣紧在纤纭肩上,欧阳夙眼神一肃,正欲上前,红绸却盈盈起身,微笑道:“林将军且慢。”
那人眼神斜侧向她,微眯的目光,划过转瞬即逝的得意,却不说话。
三胭脂楼(4)
红绸缓步向前,低笑一声:“林将军,身为荃州子民,宋大人之死,红绸亦甚感心痛,只是……”
红绸玉白手指搭上那人手背,将那双粗糙的手,自纤纭纤巧细肩上拿开,目光突地肃然:“征将军林保风战功赫赫、位高权重,如何会自京城、千里迢迢的来亲自过问此案呢?”
那人一怔,面色骤然暗淡。
红绸柔然一笑:“莫不是这荃州风水秀美?康城别具风景?”
一语有暗暗嘲讽,林保风脸色由暗转阴,强自镇定道:“哼,当朝二品州府横死荒野,如此大事,皇上甚为重视,故命本将前来,定要彻查此案!”
“哦?”红绸细眉微挑,倩笑如云:“据红绸所知,林大人是今日才到荃州,便匆匆赶来我这‘胭脂楼’查问,红绸可真真三生有幸,得有将军如此抬爱……”
一句话说得林保风面上局促,身边有想笑而不敢笑的声音,隐隐刺入耳中,林保风大窘:“好个伶牙俐齿的女人,难怪这‘胭脂楼’隐在这个边洲小城,亦可艳名远播、声名在外,就是京城柳巷花街中也是颇负盛名!”
“过奖。”红绸一笑,缓缓坐下身来,眼角挑动,心思尽在其中。
哼!这样的达官显贵她见得多了,虚伪自私、貌似威武,其实心中猥琐之极,定是听闻荃州康城“胭脂楼”的声名,故借此因由,便往荃州一行,以掩人耳目,公然流连烟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