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纭摇头,泪已落尽:“没有你,生命如死!我又何必珍惜自己?”
转眸望他,撕痛的心更如刀绞:“欧阳夙,是你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阳光,是你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爱,可是当你将那缕阳光收回的时候,沐纤纭就已经死了,她,只会因你,才珍惜自己!”
欧阳夙心内大恸,这样的纤纭,绝不是他想要见到的!
三年了,原以为三年过后,彼时年少的她,定会淡薄了,却不知重逢之时,目光交汇,她的爱,非但未因时光的流逝而去,反而更加深刻浓郁。
他亦听子修所言,她曾唱了整整三年的《盼相逢》,每每听到,俱是催人泪下的音律。
欧阳夙缓缓闭目,耳畔箫声响起,心中顿时一刺!
那婉转悲凄的箫音,飘渺入心。
《上邪》!三年来,再未曾有人吹奏出的天音韵味,今日忽闻,却徒增伤感。
欧阳夙睁开眼睛,望纤纭一身雪白,背向自己,流风荡起裙裾翩飞,雪白绫绸舞动落花旋旋,香便满怀,沁人心脾!
若不是那一双凝泪的眼,若不是那一曲恸心的歌,这夜,原是那般美好的景致!
欧阳夙举步向前,修长手指搭上凉冷琴弦,指尖拨动,皓音倏然入云,碧透霄汉,琴声杳然,忽近忽远、如歌如泣,厚重中亦有忧伤淙淙。
泪水再度滴落,纤纭握住玉箫的手,冷冷颤抖,那音便更添一分悲凉。
泪,滑下箫管,沾湿裙裳。
竟忘了身在何处?仿似回到了那些相依相伴的日子,那些琴箫和鸣,没有恨,只有爱和温暖的日子!
十一折玉箫(3)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相思,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作男。(1)”
箫声既落,女子幽幽沉吟,尽是她这三年来的心境,回眼望去,冰雪目光唯余干涩的苦楚!
欧阳夙缓缓起身,往事的悲伤亦在心内匆匆流淌——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
这……又怎不是他这三年来的心境?当年的远离,纵有着情势的无可奈何,可是……
缓步走近纤纭身边,那一双泪眼,早如胭脂凄红一片,他何曾令她这般伤心过?何曾令她这样痛?
除了……三年前的那一天!
却不知,这一痛,便令她痛了整整三年!
许久,只有凝望,陷落在彼此的目光中!
“大哥……”
突地,身后一个声音,娇脆而惊喜,惊碎了夜雾凝殇,往事的甜蜜与酸涩亦被这一声惊断!
欧阳夙回身,只见芊雪面露喜色,气喘吁吁的立在亭台下,殷殷的望着他!
纤纭目光骤冷,握住玉箫的手,紧紧收住!
芊雪望一眼纤纭,微笑的脸,瞬间化作惊恐,连忙跪下身去:“参见婕妤,婕妤恕罪。”
恕罪!纤纭冷冷的看着她,唇际轻挑:“可记得我说过什么?”
芊雪一惊,眼神瞬间慌乱,纤纭望着她,再望望神情复杂的欧阳夙,目光最终定凝在欧阳夙身上:“我说过,不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否则……”
眼神一肃,冷如霜淋:“否则这辈子,都不要再奢望出宫!”
“婕妤!”
芊雪大惊,欧阳夙亦是一惊,凝视间,只见纤纭冰冷凌厉的眼神,再不复适才的柔情脉脉、悲伤欲绝!
有的,只是满满恨意!
“婕妤恕罪,只是适才,奴婢听到大哥的琴声,才……”
“退下!”并不容芊雪说完,纤纭便厉声打断她。
“婕妤……”
“退下!”还欲再言,却被纤纭冷冽的呵斥声惊断,她幽幽望向欧阳夙,怜弱凄然的神情,楚楚动人。
她凭什么可以用那样的目光望着他,她凭什么可以!
愈发尖利的眼神,令芊雪不敢再逗留片刻,她犹疑的望了望二人,大哥,定是来找她的,可是为何却与婕妤在亭子中弹起琴来?
大哥这样进来,没有危险吗?若是皇上突然回来,又该如何?
目光中,多了一丝忧虑,流连不前。
纤纭冷冷一哼,方才令芊雪回神,终于转身,匆匆而去,纤纭走上两步,望着她跑远的身影,确认那身影已转过了石径,方才回身,望着欧阳夙纠结的眉,淡淡一笑:“怎么?心疼吗?”
“纤纭……”欧阳夙眉峰肃然,终有一丝严厉:“不要这样,你本不是这样的!你……”
“你爱她吗?”突地打断他企图的说教,纤纭幽幽望着他,星眸中月色凄然,欧阳夙一怔,眼帘缓缓垂下:“我受恩人之托,要照顾她!”
“只是照顾?”纤纭追问:“只是照顾,她便可以怀着少女的思慕,留在你的身边,而我……就不可以!”
“纤纭……”
“你说我还小,可是芊雪今年不过十七,尚小我两岁,曾亲口承认她爱着她心心念念的大哥,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叫你大哥?我却只能叫你叔叔才能留在你的身边?不然你便会不辞而别,一走三年,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