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现在,被迫坚强,被迫独当一面。
她记得宋惊晚发高烧的某个深夜,外面很黑,下着暴雨,女孩嘤嘤地念着胡话,说自己怕黑。崔无恙找不到人,只能牢牢地握着女孩的手,看着她眸子里的混沌。
一直以来,命运相似的二人互相依靠陪伴。
所以崔无恙知道,如果换作是宋惊晚,也一定会这样做。
因为她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她们未来还有无数个十年。
深夜的乡间泥路很不好走,崔无恙又有夜盲,但她背着她,盖着层薄薄的雨衣,依旧毅然决然地冲进雨幕中。平时她的力气一般,背同龄人自然更是勉勉强强,那天却神奇的稳和快,哪怕脸着地栽倒过两次,哪怕双腿抖成筛糠,也咬牙绝不松手。
如果高热不退不接受救治,宋惊晚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崔无恙不觉得自己对她有了多大的恩,借此要挟她要多么的感恩戴德,她只觉得背上背的不只是宋惊晚的命,更是自己的、自己和她梦里旷野般的人生。
当宋惊晚在小诊所里醒来,朝她露出微笑
崔无恙看着她,心里却产生了种前所未有的情感。
乡下筑构的简陋混凝土屋,埋着崔无恙最美好也最残忍的童年。
尽管她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爸爸是个赌鬼,妈妈是个暗娼,弟弟生下来就是脑瘫,但父母为了弟弟出生即带的把,还是要掠夺、榨干自己的一切去独独抚育他一个人,所以崔无恙就成了多余。种种不幸戏剧化地发生在这个家庭,甚至在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崇中后,迎接崔无恙的不会是光明的未来,而是变本加厉的剥削。
她反抗过,却不得已屈服,斩不断的血缘亲情犹如枷锁桎梏住她,尽管自己从未在他们可笑的亲缘纽带中汲取过丝毫温暖。父亲输了钱便回来动辄打骂,逼着母亲继续卖力地去接客,他赌瘾上来谁都要打,视为传宗接代的脑瘫儿子也不例外,弟弟会哭,每次,都是崔无恙给他扛。
她不明白,弟弟从自己那里掳走了一切,为什么我还要下意识的去保护他。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很可笑,却始终抱着弟弟的头,任凭竹条的鞭笞都落在自己的背上。
谁会来保护我呢?
她想。
立夏那天,宋惊晚踹开了他家的门,父亲的竹条停滞在半空,久久未落。崔无恙抬起头,看见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背影伶弱,却无畏地张开双臂,她的手里拿着菜刀,在抖,指着穷凶极恶的崔父,撂狠话。
其实是没多大用处的,赌鬼才不会怕你这个十几岁的女娃娃。
但那天父亲居然畏惧地收起了竹条,后来,崔无恙离开了家去荔城念初中,很少再回来。
为什么和她决裂。
是崔无恙心中永不可说的肮脏秘密。
初中到高中,宋惊晚在变得越来越优秀,一个人登顶、意气风发。她渐渐追不上女孩,因为难以启齿的家庭或者因为别的,她想到了从始至终都在做的梦,梦里旷野的人生,和宋惊晚一起自由、幸福下去,她想到了那个夜晚,自己背着高烧的女孩走过的路。
她的人生不可能再是旷野。
但宋惊晚的可以是。
一定要是。
周末过去,梁矜月离开荔城回家。
下次见面或许是在寒假,更大概率是在毕业。
大课间结束,邬昶明拎了两袋吃的来五班找宋惊晚,意思是为溯公馆的事情赔罪,但宋惊晚不动如山地坐在教室里,没半点见他的意思,他有些急,打算直接进去。
出来拦他的人是谌降。
还有叶哲霖。
叶哲霖流氓样儿地抻头往他塑料袋里瞧,然后照单全收,“哟,草莓味甜奶,我喜欢。”
谌降就纵容他,也从袋子里挑出个果冻。
“宋惊晚呢?”
邬昶明咬了咬牙。
“写数学题呢,她原话,让你带着你的东西滚远点,吵到她思考了。”谌降笑得很邪气,“不过我觉得太可惜,你可以滚远点,东西得孝敬给我们吃。”
不怪宋惊晚不肯待见邬昶明,出了这事他第一个先把自己和那帮男的洗干净,说都怪那人女朋友怂恿,诚然也有这个原因,但那男的敢动手难道也是女朋友摁着他的手动的么。还叫自己息事宁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反正你也没受伤不是,宋惊晚一个字没听,照样修理。
那男的被她修理过,怕了,却迟迟没向崔无恙道过歉,出了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轮得到你邬昶明拎两袋不痛不痒的零食过来打发么,拜托,去医院看望病患还拎百元起步的果篮呢。
邬昶明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走,不服气地质问谌降:“让她出来!不是,你算她谁啊?”
“我是她”
谌降话说到一半卡了壳,不自然地搓了搓脖颈。
“外交发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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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他妈外交发言人。
关键邬昶明怵谌降,见他没通融自己进去的想法,只好留下零食灰溜溜离开。谌降提着袋子回教室,他只剥了个果冻,吸溜两口觉得真难吃,心说邬昶明什么品味,当然也不想给宋惊晚吃到。一方面因为实在倒胃口,另一方面因为它是情敌送的,谌降比较小心眼。
反正宋惊晚没打算收,谌降便全转送给叶哲霖了。上英语课的时候,何良波宣布十二月不设置月考,所以座位安排会持续到一月的期末考结束,班级里欢呼一片。
下课,夏芝芝和胡庭组队来找宋惊晚问题目,她俩已经立志好好学习,为了摆脱彼此同桌的梦魇。宋惊晚一个人教不过来,她看同桌谌降又在无所事事地翻课外书,就让他帮忙写下给夏芝芝的那道解题思路,少年唰唰两笔搞定,递给夏芝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