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那日,因沈鹤之说他可以做她唯一的亲人,她便在鬼使神差之下唤了他一声“哥哥”。
只是或许因她心底存着的那份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思和情愫,她唤出口后,便又觉得自己太过得寸进尺,每每忆起,都觉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所以那日之后,她仍是如以前那般,只称他为“师兄”,再未唤过他“哥哥”。
如今听沈鹤之突然提及,云挽不禁有些慌乱,她没想到那随口的一句,他竟一直记在心里。
手心冒出了粘腻的热汗,云挽下意识想抽回,那环住她的五指却稍稍用力,令她未能成功挣开。
“你觉得困扰之事,并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况且是我自愿当你的靠山,你不必总担心给我添麻烦。”
她的手被他握着,也不知是因他此时说的这些话,还是因他掌心的暖意,云挽的指尖止不住地轻颤。
她垂下视线,小声道:“谢谢师兄。”
沈鹤之没接话,半晌才轻“嗯”了一声,云挽却莫名觉得,他似乎有些失望。
为何要失望?
一个古怪而强烈的念头像沸水上蒸出的泡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又迅速破裂。
师兄不会是希望她唤他“哥哥”吧
她再次抬眸,沈鹤之却已转过头,看向了前方。
云挽的心跳有些快,她张了张嘴,那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又在滚过喉咙后,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她最终也没能叫出来。
她不知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希望听她再次唤他哥哥。
她也说不清自己唤他哥哥时,心底到底怀揣了怎样的期待。
她不敢细想,不敢承认,更不敢叫出口。
次日一早,云挽便随沈鹤之一同来到了见寒峰。
此处位于望仙道之北,空中常年飘着薄雪,远远看去,冰塑峰脊,如山舞银蛇,但山岭间却又栽了漫山遍野的碧桃花,粉白花瓣夹在雪中,将原本冰寒的天地都映得轻软纤柔。
云挽并不是最早到的那批,但她来得也不算晚。
见寒峰顶悬挂着一条逆流而上的瀑布,水帘倒挂,如一面巨大的明镜,这便是灵器“水玉镜”了。
水玉镜与雪魇秘境相连,镜中会照射出秘境内部的场景,外面的人也可借此观察秘境中的情况。
雪魇秘境的入口位于见寒峰,但这座?秘境却包裹着整片望仙道,如一颗环绕在仙林玉峰之外的水泡,它最初也并非是用来给外门弟子大测准备的。
它实际是一处梦魇幻境,若有外人不慎勿入望仙道,便会被阵法困住,兜兜转转几日后,幻梦才会引其离开此处。
效用上来看,算是个防护阵法,却并不强硬霸道,只是一个不轻不重的警醒,为的也是告诫勿入者,此间山脉已是有主之地。
这梦魇幻境是太虚剑川建宗之初设立的阵法,后来太虚剑川成了昆仑三仙宫之一的太虚宫,昆仑墟众人无一不知这蜀洲的望仙道乃是太虚剑川的地盘,自不会再有这等不识趣之人勿入幻境,于是这梦魇幻境便成了如今的雪魇秘境,也成了外门弟子大测的试炼之地。
此时水玉镜附近已聚集了许多人,有来此看热闹的内门师兄师姐,也有前来参与大测的外门弟子。
见寒峰位于内门映月海,需得掌握了御剑之术才能到达,所以是否能够御剑,也是参加大测的一个隐形条件。
云挽是跟着沈鹤之一同来的,因此他二人刚一出现,便吸引了一众视线。
那一一道道投来的目光,也不知是专门为了看沈鹤之,还是为了看云挽这个“上任掌教之女”的,抑或是在为他二人居然会走在一起而偷偷诧异着。
沈鹤之没有太大的反应,云挽同样神色如常。
自进入太虚剑川起,那种冷冰冰的打量就总会落在她身上,她起初无法适应,如今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不过今日的她毕竟是跟在沈师兄身旁的,她还是感觉到了些不一样。
她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也不需咬牙紧绷着,强行令自己不露出怯色。
这一刻,云挽突然就想起了昨日沈鹤之同她说的那些话,她恍惚间意识到,师兄的确从未有过要隐瞒他二人关系的念头。
内门论道会那日,她偷偷跑去找他时,他便问过她,要不要与他一同去武道场,是她自己心中惶恐,拒绝了他的提议。
云挽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熟人,有平日里一同修行的熟悉面孔,周晴也在其列,云挽的出现自然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朝着他们这边看来,神色有些古怪。
被一众外门弟子簇拥在中间的,则是那几位教导他们的教习,有人还不时向教习询问几句,好像是在临时抱佛脚。
内门弟子则三三两两地聚在另一边,他们看起来就轻松很多了。
云挽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她注意到了一个少年,此人她在内门论道会时见过,是那个告诉了她沈鹤之动向的“谢师兄”。
谢师兄这会儿正摩挲着下巴,一脸探究地看着她与沈鹤之,见云挽突然望来,他竟扬唇冲她笑了笑。
云挽莫名觉得心虚,只略略朝他点了点头。
她移开视线,就又看到了人群另一边的虞惊意,虞惊意同样也紧盯着他们,他面容沉着,脸色不太好看。
云挽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担心起虞惊意会不会得了大长老的旨意来为难她。
好在虞惊意只是微微蹙眉,并未如她料想的那般走来。
沈鹤之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拉住了她的手腕。